2011年1月31日 星期一

Emma們

曾有兩趟獨自旅行都讓叫EMMA的人給介入。
兩趟旅行都跟我為自己慶生有關。
兩個EMMA都是「黑肉底」。

第一次是前往印度途中。
想在大白天入境孟買,於是搭新航取道新加坡。
我先搞定行李,出去閒晃後回到準備夜渡的青旅,
開門見到一雙晶亮的眼睛,
她是英非混血的EMMA,首次拜訪母親的故鄉Zambia,
取道新加坡返英途中。
我無意探問,她卻主動交代了身世,
最後問我明天做何打算?要不要一起行動?
我其實很想說,ㄟ,明天我打算安靜為自己慶生柳~~~
但擔心此話一出,反而多生風波,
就點點頭,一邊安慰自己說,沒關係,也算特別的生日禮物啦……

另一次,計畫先到印尼當志工,再到東南亞幾個國家自助遊,
最後在一個美麗小島慢活幾天,生日過後返台。
結果原本只會在印尼階段同行的EMMA,
(奇怪,這名字好熟,英文的菜市仔名嗎?)
竟然厚臉皮地問說,還可以繼續同行嗎?
我大概是沒想過有人會這麼直接地提出要求,
望著她當時黝黑、近似青少年、但其實快要22歲的臉龐,
我更驚訝自己竟然沒有拒絕地答應了。是怎樣?

上一個EMMA,還只是一日遊的行程,
這趟可是66天都要帶著一個拖油瓶哪!
這才嚴重地發現自己對長相天真無邪的人沒有say「NO」的能力。

第二個EMMA頗有當世界人的潛質。
一路行來,也被認為是印尼人、韓國人,
過兩年她自己到東帝汶蹲點也被當地人引為麻吉,
現在人在埃及,也有人說她很local。

好幾個台灣原住民族的族名,如布農族的bunun、達悟族的da-o、還有阿美族人自稱的pangcah,對應的語意都是該族群語言中「人」的涵意。

據說東帝汶的德頓語,「ㄝ~嘛」正好是「人」的意思。

我開始幻想「Emma」這種名字也不無可能屬於某種族類,
只是他們並不群聚,而像吉普賽人般地散落各地。

2010年12月中旬,在迪化街看藝展,
把來賓留言本署名EMMA的一句感言給抄了回來。

2011年最新結識的一個Emma是事後對方來信得知,原來同船到蘭嶼。

身體做為實踐的殿堂

他的英文挺破,
帶著濃濃的腔,天性也害羞,於是寡言,
幸好做行為藝術,不靠說話吃飯。
(行為藝術其實也掙不了錢,於是他真的也很少吃飯)

我的英文不算佳,卻偏偏正好順應他的腔,
於是短短旅台期間,
便順理成章當了他的翻譯。

他用破英文說,
生平很敬慕的一位法國女性行為藝術家前輩,
原本生得挺美,
多年前即展開一項持續性的整容工程,
就是每年在自己的臉上整型,(不知身體有沒有整,我沒查證)
有計畫地將自己逐年、逐步變醜,
而這一整個過程就是她的作品。(不知是否至死方休?)

我這位朋友沒勇氣(當然也沒那個錢)拿自己的臉開刀,
不過看他老是從事自虐性、近乎自殺式的表演,
曾因此送醫急救,
不也是為藝術獻了身嗎?

只因在現場

以前識得的一位政治圈朋友,曾苦惱地跟我說,
他老闆看到同儕的幕僚幫老闆寫了類似個人簡史的文件,
覺得很好,就要我這位朋友也比照辦理。
讓我朋友傷腦筋的是,
他老闆雖出道很久,風評形象也都不錯,
選舉也多有佳績,
但問題是,仔細爬梳其政治生涯,
發覺竟找不出其有任何明確、強而有力的政治主張或創見,
早年只因為跟在政治人物身邊當助理,
算是躬逢其盛地在某些關鍵性遊行的場合出現、被逮捕、入獄,
出獄後,好像除了政治這條路,
也沒別的路好走了。

有時候,
就是因為剛好在現場,目睹或參與了某些事,
然後又幸運地存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才算數喔!)
尋常人物從此就變成非比尋常了。

N見鍾情

回溯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
發現在我生命中具有份量的人,
好像沒有一個是第一眼就辨識出來的,
(也就是事後會忍不住發出驚嘆:
真是看攏無,
這些人,耐可能會對我那麼重要啊!)
有幾位後來交情特別深的,
甚至第一次會面的印象挺負面的。

這種狀況一旦多了之後,
自然就得學會,
絕不能以第一次的會面經驗取人。

宿緣的重疊者

昨天中午到傍晚在六小時期間經歷了三攤會議,
離奇的是,
我在第二攤會面的楊獅奶,
竟先於我跟第一攤的Janice會面,把代購的物品交給她。
我正要去地鐵趕第二攤的路上,
Janice還揚揚手中那一袋託人購自北京的神奇藥方,
問我有沒有氣喘或久咳不癒的朋友,
挺願意部份割愛分享的態勢。

對於這樣的巧合,
我的確可以合理懷疑自己的朋友圈是否過於狹隘?
但我決定正向地認定,
是我的朋友們彼此間的宿緣也匪淺,
我恰好只是雙方的重疊。

2011.Feb,1

2011年1月30日 星期日

本分

在Leaf的引導下,我在一部姑且稱為「拉筋伸展器」的木製平台上躺下。

先是把整條右腿朝天擎起,呈九十度直角平貼在一根木柱上,而左腿則是比自然下垂還要更刻意地往地心的方向下壓,雙手游過耳際、頭頂、盡可能地維持延展狀態。

Leaf說,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完全受不住再換腿做,若只是一點點不舒服,就是要繼續撐住。

Leaf每天早上四點半起床,用這組特製的器材拉筋一個半小時是最基本的功課,要是哪天的勞作特別疲累,就更是要加強地做,更加地不能懈怠,能做幾次、能做多久,就盡量地做。

Leaf今年79歲,住在樂生院65年。

1993年,我們相識那年是她身體最差的時候。

有心臟病體質的她,當時每天都覺得自己隨時可能往生,遲頓的我絲毫未覺,到了夜晚睏倦時,即老實入睡。Leaf夜半心悸難眠只好坐起,望著身旁熟睡的我,獨自面對心臟可能隨時停擺的分分秒秒。

幸好Leaf繼續活了下來。

於是更多人得以親見一個未受過任何正規教育、終生未婚、雙手因神經抽痛蜷曲僵硬變型、大半輩子與原生家庭不相往來的生命,在人生的晚年竟能越活越清澈。Leaf並非貪戀人生,但既是擁有人身,在呼吸尚存的每一刻,善盡照顧自己身、心、靈性的狀態,是生而為人的本分。

2011年1月28日 星期五

在天涯的盡頭歸零之後

本文已發表於2011.Jan.21金石堂網路書店 出版情報之 人物特寫

相較於做個辨識度高的「旅行作家」,褚士瑩更鍾愛低調的「Ngo顧問」角色。

當個作家之於他,省心得多,然而他不厭其煩,甘願從頭建構一個Ngo新世界。

褚士瑩說,人長大後,不怎麼容易交新朋友。

作為他晚近結交的朋友,的確得花上時間明察秋毫這個人。

他有時率直得令人訝異,但更多時候,老不表態的他總讓人摸不透。
有時候得用對阿茲罕默症的理解來解釋他的無端失憶,但有時也不免OS他何以總能記得許多纖小的支微末節?

初識褚士瑩時節,曾聊起他近些年文風丕變,幾近口語白描,揣測箇中恐有高深原因,他卻說就是中文能力退步了啊 !

想想也是,總在地球表面與上空遊移的他,一年只在台灣停留總計不到一個月需要使用中文,為自我挽救中文能力不至於持續退化,勤寫專欄是解套。專欄夠多,足以每半年靜悄悄地各出一本書,不宣傳、不打書,如此不張揚地竟也累積了四十幾本。

原以為這本「在天涯的盡頭‧歸零」也是專欄的結集,卻發現大部份的內容都不是輕薄短小、能在一趟趟越洋飛機上唾手完成的小品,分明是做過很多功課與實戰過後的證據。

這樣子寫出的文章,不怕把讀者嚇退嗎 ?

褚士瑩不是「名嘴」。

縱然他年年總有上百場的各類演講,從台灣頭到台灣尾,各種對象。

和某些精研演說術,包括PPT、聲光效果、如何挑起觀眾情緒掌握得分毫不差的講者相較之下,褚士瑩更像是對朋友閒話家常。

而那些信手拈來的家常,是他真心相信也持續親自實踐的點點滴滴。

曾不動聲色匿身在數百位群眾間席地而坐,只為評估褚士瑩是否值得邀請做為國際志工的講師。讓我做出確認的關鍵,就是那個位於緬甸中部山區、讓他花了將近十年的弄曼農場。耳裡聽著那時還空無一物、還只是夢想凌駕於事實的計畫,眼裡見到的不是作家褚士瑩,而是NGO工作者褚士瑩。

認同他的NGO身份之後,我暗暗展開一路為他擔心的歷程。

在台灣,長久做為NGO領域的一份子,我看到半路出家(或用他的話說:逆轉、後空翻)的褚士瑩總有層出不窮的新鮮點子,在NGO這個行業難得一見,卻往往超乎一般作法的範圍,我擔心他遭到無情的批判;近幾年來,看到一些在海外駐點的資深同行,陸陸續續轉換跑道,或進修,或暫歇,或徬徨,或退隱,我擔心他終究不敵情勢,黯然而去。

褚士瑩竟還百折不撓,沒聽說要打退堂鼓。

唯一能夠想見的,恐怕是過往從大量旅行練就的、習於在不同文化、不同國度、不同人種、多種語言間穿梭的綜合本領,使得老被懷疑是spy的褚士瑩,能夠為一般Ngo工作者所不能為。

十年前,褚士瑩立下志向,要把30~40歲的旅行獻給公益,之後則希望潛心進行小說創作。

在十年期限的前夕挑明問了他,那麼,接下來呢 ?

他仍不直接作答。

只淡淡回話,說他日若有人提起褚士瑩,希望記得的是此人曾把人生最精華的歲月投身在公益領域。

「在天涯的盡頭‧歸零」,是褚士瑩花了十年工在Ngo領域蹲馬步的紀事。

歸零,意味著,正要開始。

2011年1月26日 星期三

思念 無端

昨日我沿著富里車站街一逕往最熱鬧的中山路走去,邊走邊冒出最後一天早晨在臘戍漫步的記憶。

兩地明明一點都不相似,勉強一定要扯上關係的話,就是兩地最熱鬧的路段,都是一路往上延展的坡地,然而這樣的相似度太為薄弱,完全不可能引起任何另外一個同時去過兩地的人的同感。

為了呼應我這樣的聯想,或許其來有自,我於是更努力地在富里的街上遊走,看看能否真的找出一丁點相近之處。但事實上是徒勞無功。

為讓腦中無稽的念頭盡快抿除,我決定逆向操作,轉為刻意對比兩地之差異。
當我越是刻意去注意兩地的不相似處,關於臘戍的印象就越是浮出。

最後我終於決定中止這個兩種極端對照的頭腦遊戲。

只單純地承認這個事實:我在花蓮極南端的一個小鄉鎮富里漫走的一小時裡,無預警地極度想念起緬甸中北部的小鎮臘戍。

2011,Jan,25

2011年1月20日 星期四

「轉山」

再來講講關於「轉山」這本書吧!

2009年初,臨時起意去趟北京,知道有個來過台灣兩次、22歲的青年剛騎車到西藏返京不久,便帶了「轉山」去送他。

一聽這本書大賣超過十萬本,他隨手翻翻說:「騎車到西藏,這樣都能出本書啊?」

我說因為是台灣人嘛!哪天你騎車環台灣島一圈,寫本書也肯定有人會想看的。

隔天坐動車到天津。接待我的、大學才要畢業的小伙子也騎車去過西藏了,他沒前一位瀟灑,不至於不把騎車到西藏不當回事,他說到最險的那段,幾天幾夜沒洗澡啊!一度騎到想死啊!然而說到有朋友把「從北京騎車到天津」拿來說嘴,還是忍不住鄙視了,「拜託!就北京到天津耶!一路都是平的耶!」

也跟他提了「轉山」,但因為是不期然的初識,沒多準備贈書。

即使青藏鐵路開通後,想騎車去西藏的人也一直都不少,不限性別。

隨後我到四川成都,把另一本「轉山」送給一個即將去西藏再去尼泊爾的女生。見她那天才又從醫院出來,自己一個人去醫院開盲腸,不久前執行完川震的一個計畫,讓五十個災區圖書室在半年內順利完成、啟用,25歲的女孩。

當然知道,「轉山」的價值不在於「騎車到西藏」這事。

也不是為了寫「轉山」,才去做了「騎車到西藏」這事。

幹過「騎車到西藏」的人,可能不知有幾卡車、幾十卡車、甚至幾百卡車那麼多。

「轉山」的起點,始於既然忘不了舊愛,於是退而求其次,就到可以忘記自己的地方去。

「轉山」的終點,也不在於掀起「騎車到西藏」的熱潮,唯恐西藏還不夠觀光與商業。

重點其實在於,你究竟,敢不敢去正視心口上的、一直以來未被理會的傷口?

你究竟,能不能,別那麼看重自己,就放手讓生命來引領?

重點,真的不在於「騎車」,不在於「西藏」,也不在於「轉山」。

2011.Jan.20

「大江大海」

就來說說,閱讀「大江大海」這本書,如何地具有取代Google map的實質功能吧!

話說2010年3月下旬到上海,想到陜西北路一家台灣人開的火鍋店吃飯,看看是否保持台灣正宗原味。

幾年沒來上海,又是首次自個兒搭地鐵、轉公車的,弄了半天很自然地就迷路啦!

正在掙扎是否要打的(就是搭計程車)的膠著片刻,

突然就想起龍應台在書裡頭說過的,

台灣的城市道路命名邏輯,並非是國民黨遷台之後,思鄉緬懷故國之舉,

命名之事發生在民國三十八年之前,並且根本就只是比照上海模式而已,

所謂上海模式,就是依照中國各省方位來定路名。

一想到這個,就近看看路牌,

發現自己身在北京西路上,

那麼按照中國的地理方位,我要去的地方應該再往西走才是,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

走著走著不多時,竟然還真的就走到了呢!

從來也不會想到,

讀書過程中的一個小細節,拿到現實生活來,還真的可以對應得上。

2011.Jan.19

2011年1月15日 星期六

「微型志工」:公益旅行成就的小小善行

*本文已於2011/1/13台灣立報電子報發表


來自中國的公益組織「多背一公斤」的發起人安豬(本名:余志海)剛結束為期一個月的來台longstay,甫於1月10日返回北京。我在1月8日下午,跟他針對「微型志工」這個主題有過一場對談。

這個創立於2004年的公益組織「多背一公斤」,關注的是中國偏鄉數十萬所小學的孩子,所謂的偏鄉,往往是少數民族(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原住民)世居之地。

經過幾年的實際運作、參與了2008年的川震與2010年的青海玉樹地震的救災工作,安豬有著深切的反省。他認為,如果只是等到發生災害、透過災後重建才來認識一個地方與當地的人民,這樣的視角會不會也失之偏頗?外來者所給出的協助,會不會也是一廂情願?

作為一個公益旅行者,能否在平日就伸出觸角,用正常、正向的角度與方式,來關注這些位於遠方的朋友呢?能否將他們美好的文化與事物,透過網路的力量,在平日就點點滴滴跟廣大的群眾分享、累積對這些人文風土的認識呢?

有鑑於此,安豬在2011年初又啟動了一個新的網站:「愛聚」,藉以開展出更多元、更活潑、正向的關懷和公共參與行動,以網路平台為工具,除了讓中國每年達三億人次的都市背包客,能和偏鄉六千多萬個孩子與背後的家庭具體對應起來,也期盼讓更多的美好事物,被傳遞、交流、分享出去。

不管是「多背一公斤」或者是「愛聚」,強調的是每個平凡人都隨手做一點點,而不是讓少數專家扛大責任,這也就是「微型志工」的精神所在。

很認同這樣的想法與作法。

2010年12月初,我第二度進入南台灣莫拉克災區。2009年冬天走訪的是甲仙、六龜一帶,事隔一年多,這趟前進茂林。

據說,自2009年8月莫拉克災後,第一次有遊覽車進入茂林鄉。

我們就只是搭乘一部二十人左右、不太張揚的中巴,儘管有少許的消費行為,但畢竟規模太小,完全談不上經濟振興。

茂林鄉主要是聯外道路、橋樑的毀損,沒有重大的人員傷亡,沒有迫切的遷村議題,擠不進明星災區的名額,也就相對獲取不了外界的關注與隨之而來的資源。

從台北到進入茂林鄉所需的時間、精力,比出國一趟還費事。許多人,包括我在內,儘管已出國無數次,卻還是首度踏上茂林鄉的領域,若不是對於莫拉克災區仍有持續關注,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來到這裡。

我結束在金門的授課直接飛抵小港機場,得先在高雄市區過一夜,隔天再從左營高鐵站隨車進入茂林山區。

這是一趟從一個邊緣國境到另一處國境邊緣的旅程。

自2002年以來,我到過金門十幾次,卻生平第一次進入茂林。
主要是因為一趟飛機、一小時多的航程就能抵達遠在海外的金門,但前往茂林要花費的時間與費用,都更加驚人。

聽說兩岸正式通航以來,金門人起碼三分之二以上(含外籍配偶唷!)到過中國廈門,但未必有這麼多人到過台灣。畢竟在地緣上,就金門人而言,廈門近在眼前,而台灣遠在天邊。

對一個人有意義的國土,若依據他所親身到訪過的所有地域、水域、領空來進行定義,我們將發現,同樣掛在「台灣人」的名下,那麼,有些台灣人的國土恐怕是遍及全世界,有些台灣人的國土,卻是自己經年累月窩居的一張床(前些年才過世的卑南族音樂工作者:一沙鷗,是脊髓損傷患者,自二十幾歲便受傷臥床)。

一年多來持續支援災區重建工作的旗美社大夥伴說,總人口數不到兩千人的茂林鄉,分成茂林、萬山、多納三個村落(或說部落)。他們都掛在魯凱族名下,但事實上語言也不盡相通,從來都是各自為政,莫拉克災後有外人提議三村是不是可以來想想共同的未來,據說代表三村的人聞言都傻了眼,因為自古以來,三村的人都不覺得彼此有關連,也從來沒想過要一起共創未來。

有可能因為這樣的災禍而做調整嗎?又是為了誰的需要而做出這樣的調整呢?

茂林三村唯一有集體遷村需求與可能性的是地勢最為驚險的萬山村,這次土石流從村旁江河般滑過,所有人都知道遭埋沒只是千鈞一髮的事。村人能夠接受的是在鄉內遷移,他們明白,一旦遠離這塊土地,形同於加速走向文化滅絕。

將近二十年前,就聽到台灣原住民籍學者、知識份子在悲歎五十年內台灣原住民完全滅絕論、原住民文化走入黃昏論。當初會提出這樣的論調,相信用意是要普遍引發社會的重視,以及原住民的自覺,立意並不是在於唱衰。

要讓一個特有的、微型的文化型態,繼續微小但具體地活著,而不僅僅只是作為活的博物館供外人憑弔與參訪,究竟得要怎樣的大環境才足以撐得住呢?

而像我這樣,作為一個公益旅行者,對於災區又能有怎樣的後續支持呢?

在廣義的範疇內,到災區去旅行,也是公益旅行倡議的項目之一。

回想九二一地震發生後,沒機緣參與過第一時間的救援工作,此後的十餘年,我持續把災後朝著生態村建構的埔里放在心上,只要有機會便把外來訪客引入,2009年災後十週年研討會,也鄭重自費前往參與,前不久也才帶有興趣發展生態農村的中國友人前往取經。

一直記得九二一地震研討會上,新故鄉基金會的廖嘉展董事長語重心長的一句問話:「十年了,我們真的恢復了嗎?」這顯然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卻可以持續地追問下去。

面對災禍頻仍的整個世界,並非所有的苦難與災難,都能在大眾的心中擁有相同的份量,即始是專業的NGO工作者,也有承載的極限。

不能期望人人都成為NGO工作者,也沒有這樣的必要,但每位喜歡旅行的人,卻有可能自我期許成為一個公益旅行者,在既有的旅遊行程中,夾帶公益心態與行動。

做為一個公益旅行的實踐者,與專業的救援人員的差別是,當災區已經度過緊急救援時期,基本生活功能回復,離重建完成卻還遙遙無期的青黃不接階段,即使什麼都不做,純粹是到災區去過幾天尋常生活,和裡頭的人互動聊聊,同時也把裡頭的近況傳遞到外界,久了也會是一種善意的累積。

唯一需要自我提醒的是,在不清楚內部狀況的時候,當個傾聽者是最基本的態度,在急著想要付出的當下,不妨先問問自己:究竟是真的看見了對方的需求?還是自己想「做什麼」的心念強過一切?

當公益旅行者的數量夠多,多到讓在地人足以發現,也未必要有什麼了不起的觀光賣點,而是好好地活出自己的樣子、好好地維持山川樹林的美好風貌,就足以成為他人有興趣探訪的對象,或許觀光旅行也就不必然要跟環境的大舉開發、改造、破壞連上等同關係。

回想2007年,我參與「多背一公斤」在廣西的公益旅行有個深切的體悟:一個有自覺的公益旅行者,在觀光景區旅遊的過程中,同時就會自然主動伸出雷達般的觸角,在跟當地人互動的過程中,便已隨時、順便做了簡單的調查工作,旅行過後,趁著記憶新鮮,把一些觀察所得、反省思考而不只是旅遊資訊po在網路上,就是很好的田野資料。除了擺脫流水帳式的旅遊心得之外,萬一當地發生了事故,這些平日累積起來的、較為深刻的觀察,將成為較為持平的參考資料。

這是作為一名公益旅行者可以透過群體的力量,無需專家,也無需達人就可成就的小小善行。

2011/Jan.12

2011年1月12日 星期三

戴老師的最後一堂課

*因為幫戴老師整理他的生平,開啟我書寫部落格,在此記上一筆以誌念。

2005年12月4日上午,是我第一次當戴百宏老師的學生,這堂課有超過一百五十位以上的伙伴互為同學,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父母。

據曾經上過戴老師課的學員說,老師永遠在趕課,他永遠都在擔心沒辦法把所有準備好的材料傳授給學生。

不過這次,他學乖了,他堅持不開口,堅持不讓我們斷章取義,寧可我們安安靜靜,跟隨著回顧他一生的過程,讓我們自個兒去體會。

據說,戴老師的遺言是,希望很多人來看他。

問題是,他要大家看見他的什麼呢?

我不認為他想讓大家看見他已冰冷的軀體。

然而,他的靈魂,他的精神,他的信念,又要從何處彰顯呢?

我們每個人,都在生命的片段中與他交會,除非這些人一起聚攏,把各自對他的理解拼湊起來,否則,由誰來述說,都是不完整。

我隱約感覺到一場聚會的必要性。

出社會十多年了,辦過或參與過的大小活動難以一一細數,但是卻很少經歷到像是今天這樣的一場聚集。這是一場被期待也被祝福的聚集,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而來,只需要少少的力氣,就會水到渠成。

這是戴老師最後的一堂課,他以自己的生命做媒介,讓許多沒可能碰在一起的人在一個時空下共處,又讓許多離散已久的人重聚。獻給百宏的曲終之後,沒有人散,我看到一圈又一圈的人各自圍起來聚談,穿梭其中,彷彿自己來到一個聯合同學會的會場,大家各自敘舊,既悲傷卻又開心。

是了,這是百宏要大家看見的。

這次,他總算精明了,不必老是自己奔波跋涉,他讓大夥兒自己靠過來。

而他,可以不被人看見,隨心所欲地出沒在每個圈圈裡,也可以遠遠地旁觀,場上跟他既陌生卻又有著不同程度熟悉的每一個人。

這是百宏老師在世上的最後一堂課,而我們從他身上學到的人生功課,才正要展開。

2005/Dec.7
相關聯結請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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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對愛情的敬意

2008年在吉隆坡和上百位以難民身份在當地滯留的阿富汗人在課堂上相遇,記憶猶新,前天(2009年11月30日)在台灣見到唯一的在台灣長期停留的阿富汗人,又是另一番感觸。

話說從頭,2005年冬天一起到印度垂死之家服務而結識的朋友M,2006年夏天,她去了東帝汶一個月,2007年,她先到阿富汗參與為期一個月的和平營,便在當地留下來,預備以一年的時間繼續從事志工服務。

接下來的一年,說來為難。

2007年七月,有二十多位前往阿富汗進行醫療服務的韓國志工被塔利班政權以他們在當地傳教的名義逮捕,其中兩位並在扣留期間陸續被殺害,韓國政府將人質救回之後,下令所有的韓國人必須全數撤離阿富汗,往後也不再能夠得到阿富汗簽證,若企圖私下前往,甚至就要取消其韓國國籍。

M正好就是隨著另一個韓國NGO過去服務,韓國staff被迫離開了,留下她跟其他兩位外籍志工,如果他們也跟著走了,那麼這個辦公室大概就立刻關門大吉,往後要再進入的可能微乎其微;然而,一個沒有資深正職人員,只憑著初來乍到的三個志工的組織,在阿富汗,到底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一切的疑問,得等到2008年九月,M完成一年的任期,才能進一步瞭解。M和另一位志工伙伴(一位在2008年五月已先行離開)在沒有韓國成員參與但有其他國家志工的狀況下,在2008年夏天完成最後一次的和平營,連同M,共有多達五位台灣志工參與,空前也絕後。

我一直等著聆聽M在過去那一年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只隱約知道她設法跟其他的INGO合作,幫小朋友弄了個社區圖書館,但是,其他呢?一年不算長,但也不算短,一定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吧?

M先是林林總總地說,光她個人每次要辦理延長居留,就要來來回回很多趟,完全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但光是這樣,也不足以讓她堅持待滿一年吧?終於,她忍不住告訴我,交了個阿富汗男朋友,並且就是乍看之下,長得很像恐怖份子的那一型。原先,M的父母對於外國男友的想像,就是金髮碧眼的西方人,當他們透過電腦螢幕看到的竟然是長得像賓拉登一般的人,正常反應就是差點昏倒吧!

這位阿富汗人,原本是M合作的韓國NGO的local staff,要是沒有發生人質事件,要是韓國人不被強制撤離,依照原先的工作規劃,M會到另外一個地方駐點,不會長期留在喀布爾,他跟M應該沒機會多接觸。這讓我想起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雖不能說,是為了成就這段姻緣,而發生之前的種種事件,但在亂世裡發生的戀情,哪一樁不是造化弄人呢?

隨著M的返回台灣,她立刻就從亂世回歸太平盛世。而過去在阿富汗的種種,也可以就讓它如夢如露亦如電,gone with the wind。然而,拜現代科技所賜,透過手機,透過網路,透過MSN,skype,Facebook,Twitter,要想發生羅蜜歐與茱立葉,或是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悲劇,也未免太難了。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再先進的科技工具,總抵不過實質的朝夕相處,濃情的十指交扣吧!?

M回國一陣子,找工作上頭不是那麼順理成章,畢竟她的經歷太特殊,還真沒有幾個組織知道該怎麼用她,而她原先打算到美國唸書的計畫,這一折騰,也暫且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一次的電話長談中,我提醒M,且別管工作,別管留學,先面對目前最懸念的事情吧!這事情不處理,其他的都沒可能做好。之前,在阿富汗,那是特殊情境造就的特殊戀情,如果轉換場景,在台灣也依然能夠相愛,那麼,就不是一場露水戀情了。

終究,M做出了決定,2009年春天,再次回到阿富汗,經歷一重一重比她自己辦簽證延期更加困難,更加百轉千迴的過程,帶著T回到台灣,T目前正在學中文,為他們在台的正式結婚努力。而我,在前天(11/30)見到了他們。

T剛理了頭髮,修了鬍子,真是個大帥哥,很有人緣,一副聰明像,已經去過台灣不少地方旅行,走到哪裡都很容易跟人家交朋友,即使中文還不大靈光。

他是台灣唯一的阿富汗人,外交部的人對他印象深刻。他們在阿富汗,已經在家族的見證下完婚了,可是台灣因為史無前例,所以相關手續還一直持續奮戰中,聽說還得到沙烏地阿拉伯的台灣外館去辦手續。跟他們道別時,我說一定要去參加他們的結婚PARTY,無論如何。

聽了M&T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我心裡面浮現一位朋友說過的話,他說,因為交通工具的快速便捷,讓旅行變得太輕易,連帶地,也讓人失去對距離的敬意。

M&T的故事,則是讓我有感,會不會,現代的愛情,也因為一切來得太輕易,一下子就進入了尋常生活,平淡無奇,連帶地,也讓人失去對婚姻的敬意呢?

M&T所經歷的每一段過程聽來,都讓人可以一再地打退堂鼓,但也因為過程是這樣的曲折坎坷,讓我重新去思索,什麼叫「刻骨銘心」。

目前,M&T還在為他們的愛情持續奮戰中,讓我們一起獻上祝福吧!

2009/Dec.2

2011之國際志工發展趨勢

從傳統志工到微型志工


有句老話說:「太陽底下無新鮮事」,意思是說,除非是地球上的先知先覺(或是外太空下凡來的吧 !),要不然,你現在做的事情(或者即將要做的事),大概也都被其他人做過了,通常是在型式上、表面上的差異,或是做得比較精緻、服務比較到位,不容易有本質上的創新。

在國際志工領域也是這樣。
所謂的趨勢,往往也都是後見之明,是整理了現有發生過的事情,做了歸納分析,然後再系統化地告訴大眾,如果這樣繼續做下去的話,大概會是什麼情形。

然而,當國際志工並不像便利商店的集點活動那樣,買多少東西、集滿了多少點數就可以兌換什麼紀念品;也沒有規定,一定要各種不同的型式的服務模式都經歷過,才算是個夠炫、夠酷的志工。

有人問過我,是不是一定都要透過當志工,才能得到我擁有的那些成長與體會 ?

我的回答是:我「剛好」是當了志工,並且是長期地當志工,並且國內、國外的志工行動都涉及,但也不能因此就說,一定要透過當志工才會有深刻的思想與成長體會啊 !

我身邊就有一些朋友,他們完全是半路殺出來從事公益行動的,之前,他們做的是別的事情,完全不是從志工領域出身,事實證明也能做得很棒、很有創意啊 !

不過,今天大家既然是在志工培訓的場合相聚,或許「當志工」對你們來說,也是一條可能的道路吧 !

志工,比較重要的是否是出於自主、自發地去做一些符合公眾利益的事情,如果是有所求地、要求回報地去做,往往不能持久,也不會產生真正的熱情。

很多人以為會當志工的人就是已經很有愛心的人。事實上,有沒有愛心,或者愛心發揮得恰不恰當,都需要時間與具體的作為來不證自明。願意在這條路上持續下來的人,會從中慢慢地累積自己的know-how,會越來越認識自己,越來越認識自己以外的世界。

在此,我不打算從細節去歸納所謂的國際志工發展趨勢,或是把目前別人已經從事過的志工行為做舉例,那些相信大家自己上網去搜尋就可以找到答案。我想要跟大家分享的是一個大的趨勢,也就是,目前除了既有的各種「傳統志工」項目之外,「微型志工」也在逐漸發酵中。

上志工培訓課程的時候,如果對象是大一新生,我總喜歡問問,是否曾經當過什麼志工 ?我的調查發現是,除非父母本身也有當志工的行動,才會偶爾出現有人從小就當志工,並且從事的志工行動比較多樣性,要不然,高中階段通常是為了提高推甄的評比分數去當志工,做的服務也比較像是對發票啦、在醫院值班啦、圖書館排書啦,或是教小朋友做功課等,這種不太需要技術性的勞務,而一旦達到服務時數,往往也就不再繼續。

在從事國際志工的過程中,常常會有人質疑:為什麼要到國外去 ?為什麼不在台灣做就好 ?台灣還有好多地方、好多事情需要關心啊 !

曾經有個20歲讀中文系的大男生,第一次出國就是跟著我們到國外的醫療單位做志工,當我知道他先前曾在國內的醫院服務過,就故意問他:
都是當志工,那你幹嘛不在台灣持續做就好 ?去國外還要克服語言文化的障礙,又只是短期服務,即使想延續下去,要花費的成本也很高昂,更不是想來就能來的啊!

他稍微想了一下,回答說:
我在國內服務的時候,因為先來的志工已經都服務很久了,他們彼此都很熟,並且年紀可以當我的爸爸媽媽,甚至是阿公阿嬤,我中途加入,去了幾次,覺得人家好像並不需要我,也就不再去了。

在國外的時候,我英文很爛,心裡很緊張,但有個英國大叔看我第一天來,就主動過來引導我,他其實也不是什麼志工隊長,只是一個在那邊待比較久、比較有經驗的志工。我天天跟著他學習,被我服務的人雖然語言完全不通,也會用肢體語言導引我,怎麼幫他們服務比較妥當。雖然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做得很好,但還是每天都想去服務。


舉這個案例,並不是想突顯外國志工比較親切,台灣志工比較排外,我想那只是剛好這個男生碰到這樣的狀況,是個別的案例,不能一竿子打翻一條船。藉由這個案例,我想要點明的是,剛開始接觸志工領域的時候,「正向的、令人感動的經驗」似乎是重要的,不論是來自其他志工的、或來自被服務對象的回饋,正向的經驗會讓志工菜鳥感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有價值的,也會讓人想要繼續下去。

但是,如果持續一直當志工,就不能保證一定會一路平安順遂,無風無浪,如果是基於跟其他志工的感情好、關係好才持續當志工的,那麼將來早晚有一天,也可能因為跟某些志工合不來,就憤而不再當志工了。

當志工不能夠是一種感情用事的行為。

目前的世界,已經進入志工的戰國時代。不管是想要在台灣當志工,或是想要揪團出國當志工,還是要直接參與國際組織辦的志工行動,相較於你們父母成長的年代,都增加了很多的選擇。有時候就是因為選擇太多了,讓人不知所措。

總有人問我:應該如何選擇適合自己的志工項目呢 ?

過往,我總是回答,你得先認識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越清楚自己,就比較能夠從既有的志工項目對應到適合自己做的服務項目;當然,不清楚自己,也可以透過一再嘗試,慢慢找到適合自己的項目,不過,當志工既不是責任、也沒有義務,就像我之前提過的,正向經驗容易讓人繼續深入,如果在摸索過程,負面與挫折的經驗太多,也會讓人失去服務的熱忱和意願。

現在,我還想補充一個建議,這也是必須以「自知之明」做基礎的。

如果你覺得自己是個比較需要具體參與行動的人,也就是說,你需要有很明確的服務時間、地點、對象、內容、方式,也會需要和其他志工相遇、面對面一起共事,心理才會覺得比較踏實、舒坦的,那麼,或許你適合在「傳統志工」領域當志工,也就是你現在腦子裡,很容易就想到的那些公益組織與服務方式;但如果,你認為自己傾向於嘗新,想挑戰比較新穎、不需花費太多金錢、舉手之勞、不限於時間空間、不一定要有同伴也可以參與的志工項目,或許考慮試試新興中的「微型志工」吧 !

「傳統志工」的項目包羅萬象,從完全沒有技術門檻到需要專業背景的都有,「微型志工」事實上是伴隨著網路普及時代發展出來的,也還在持續擴展中,相較於「傳統志工」,「微型志工」則需要具備運用網路,有的甚至得有寫程式的能力。但目前已有許多門檻低的作法,甚至能夠助人又利己。

在此列舉幾個案例,介紹「微型志工」的可能操作模式,以便大家更清楚。

案例(一)
一整年穿同一件衣服the Uniform Project http://www.theuniformproject.com/#!about


這是一個2010年5月結束的案子- the uniform project,一個印度女生Sheena Matheiken 發誓說她一定可以發揮小時候在印度唸書的精神,一年365天穿同一套制服,但是每天都可以有不一樣的風格,同時這個活動在2009年5月開始之後,也接受其他人的二手服飾捐贈及捐款,捐款全數捐給印度一個長年幫助印度小孩上學的基金會 Akanksha Foundation,到活動結束的當天,The Unifrom Project 已經募集了 103,325美金,這筆經費可以讓287個印度小朋友上學去。

案例(一):大家一起想想看,如果是「傳統志工」可能會怎麼做?

案例(二)
你學英文,他幫你捐米救災
http://www.freerice.com/


這是一個非常獨特的公益網站,叫做FreeRice.com是一位網頁設計者想出來的點子,從2007年10月到目前為止,已經送出了為數驚人的米,公益成效驚人!

遊戲規則很簡單:只要你每答對一題測驗英文單字字義的題目,該網站的贊助商就幫你捐出10克白米給United Nations World Food Program,答錯不倒扣。每答對一題,生字的難度就會提高一級,答錯則會退回一級,右手邊還有圖片顯示你目前已經捐出了多少的白米,讓人滿有成就感的。

你一方面可以學到不少英文單字,一方面又可以做公益,廣告商也達到了廣告目的,真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大家何樂而不為呢?

案例(二):大家一起想想看,如果是「傳統志工」可能會怎麼做?

案例(三)
用msn聊天也能做公益
http://ailsa-sun.com/msn-charity/


你經常用MSN和住在美國的親戚朋友聊天嗎!那麼請不要錯過這個公益訊息,只要簡單的一個步驟,動動你的滑鼠,你也可以不花一毛錢就做善事!

用MSN邊聊天邊做公益的方式很簡單,只要在編輯MSN暱稱處的最前方打上一組特定碼,就會出現一個小圖示。只要你和聊天的那位朋友雙方都在暱稱前面加入特定碼,每次你們用MSN聊天時,微軟就會捐錢給你指定的特定碼機構(用MSN的廣告收入)。目前這個活動地區只限於美國,所以兩人之中必須要有一方是在美國才可以。捐贈的機構目前也只限於美國地區的,但如果你希望微軟能夠趕快加入台灣的慈善機構為捐贈對象,請傳遞訊息給微軟,說明你來自台灣。

*慈善機構名單以活動官方網站 (http://im.live.com/) 公告為準。
*用戶必須使用8.1以上的最新版MSN Live Messenger才能夠正確參與活動。

案例(三) :想想看,類似的情況,還可能如何來運作 ?

案例(四)
到台灣玩,不帶走一張發票 : Blog公益串聯活動
宣導大陸赴台遊客捐發票公益活動
http://www.comeseemeintaiwancomrade.com/invoice/


您知道嗎?
到臺灣各地旅遊,只要捐出購物後所拿到的發票,就可以隨手做公益,增進兩岸之間的互助情誼。別讓您的權利睡著了!

「發票」是什麼?

臺灣的「統一發票」簡稱「發票」,是臺灣商家在賣出商品或服務時,依法須開立給消費者的購買憑證,同時也是政府對與此筆交易課征營業稅的稅源憑據。發票的尺寸款式有多種,目前在臺灣一般商店最常見的,是長條形(4.4cm x 18.8cm)的發票。發票正面記載了此張發票的流水編號、消費明細等資料,還有廣告版位元。1980年代末,臺灣財政部為了鼓勵人民積極向商家索取發票,以免商家逃漏營業稅,於是推行「統一發票兌獎」。兌獎主辦單位會定期使用搖獎機,公正地開出得獎的流水編號,並於各大電子、平面、網路傳媒公佈。獎項依對中號碼位數的機率大小,共分七個等級,獎金從台幣200元到200萬元不等。持有得獎號碼發票的臺灣民眾,可參閱發票反面的領獎須知,並填寫上領獎人的身分資料,攜帶該發票連同自己的身分證,至政府指定金融單位兌領獎金。

發票不帶走,愛心隨手留

內地的朋友們到臺灣遊玩,請不要帶走一張發票回家,因為您雖然沒法拿臺灣的發票兌獎,卻可以有更好的用途-將發票化成愛心捐出來!在臺灣,許多民間慈善單位會訂制一種透明壓克力材質的「發票捐獻箱」,放置在商店門口,讓民眾把手上的發票捐出來。等到箱子滿了,熱心的商家或民眾會打箱子上印的聯絡電話號碼,通知所屬單位的志工來回收發票。各慈善單位的志工會將收集來的發票拿來兌獎,再拿中獎的發票向政府兌換獎金,而這些獎金都會被運用在照顧社會弱勢族群的公益事業上。

絕大部分臺灣的商家,都非常樂意無償地讓慈善單位擺設發票捐獻箱。在互信的社會默契下,很少有人擔心這些擱在街上的箱子被偷、被破壞,或者懷疑是否有詐取發票的假箱子。許多民眾每當買完東西後,也都不假思索地把發票投入箱子,成了習慣。大家的舉手之勞,卻能為公益事業盡一份心力。內地的朋友們,當您到臺灣遊玩時,很有可能因為買這個買那個,不知不覺就在包包、口袋裏頭塞滿一堆您用不著的發票。「到臺灣找我玩,同志!」邀請您共襄盛舉,當您在臺灣的街上看到這種發票捐獻箱時,隨手捐出您手中的發票,讓您的臺灣之旅不受「條狀廢紙團」困擾,更能讓弱勢同胞感受到您溫暖的愛心。

案例(四) :大家一起想想看,還有哪些事項,是可以呼籲外國觀光客來台旅遊,一起來響應「一邊旅行,一邊做公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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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組案例討論與分享:

接下來,我們把場景拉回到台灣台東。

所謂的「國際志工」行動,有兩種可能。

一是親自到國外去當志工,另一種則是在台灣協助外國訪客,和外國朋友在台灣一起當國際志工。

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當志工,對自己所在的環境具有充份的瞭解,以便和外國友人進行交流,都是最為基本的。

這次研習的主題,著重於文化的面向。
讓我們分組,針對台東以下幾個特色景點做發想,如果要運用「微型志工」的精神與手法,如何來設計與規畫相關的志工行動:
(一) 慢活台東 舊站鐵道新聚落
(二) 都蘭
(三) 卑南史前博物館&文化公園
(四) 延平布農部落
(五) 蘭嶼
(六) 綠島
(七) 其它特色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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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外,高中畢業進大學之前,很流行透過gap year,用一年的時間,背起背包透過旅行、透過當志工探索母國以外的世界。

目前台灣也有一些資源可以支持這樣的探索行動。不過,大部份的資源都傾向補助團體成行,經費也不太多,或者像雲門的流浪計畫,比較偏向藝術類別。

以下的資料來自客委會網站(可惜只有客家人並且能說客家話才可以申請),不過他們是給予個人補助,所補助的金額最高一案三十萬,應該是目前比較豐厚的。

大家可以參考他們的計畫項目,相當多元、有趣唷 !已經執行完畢的,都可以在網路下載他們的計畫書與成果報告。

【附錄:有趣的國際性志工服務、研習、進修、觀摩、訪問計畫。】
取自客委會 客遊世界築夢計畫網站http://www.ihakka.net/banner/dream/admission_notice.htm

2011/Jan.10完稿
2011/Jan.22於台東高商授課

TED x 1kg 之 在路上

主講人:張瓊齡
講 題:在路上

說明:為歡慶 多背一公斤 創辦屆滿六週年,我們和麗江鳴音完小的孩子一起共度。

【活動準備】
請小朋友平均分組,每一組人數5~6人。
座位由工作人員事先排好,讓小朋友入座就行。

每位小朋友一張有顏色的便利貼(講者已備妥),每組分2~3支筆(讓小朋友輪流寫即可)。

講者自備筆電,不需要屏幕。
本活動在室內空間進行較恰當。

●【第一段】
各位小朋友,大家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呢?為什麼會有這些哥哥姊姊們到這兒來呢?

這幾天是「多背一公斤」在麗江過六週歲生日,所有「多背一公斤」的好朋友,特別從全國各地來到麗江,跟大家一塊兒慶祝。而慶祝活動之一,就是來跟大家說說故事。我是從台灣來的,有沒有人知道台灣在哪兒呀?
(30秒互動 给第一個小禮物 禦寒手套 講者自己的沒花錢買)

●【第二段】
因為是「多背一公斤」過六週歲的生日嘛,我就想來說一說,發生在我六歲那年的一件事,那件事情影響了我後來的人生。

不過,在我說故事之前,要請大家先幫忙做一件事。咱們做人要公平嘛,對不對?既然我要跟大家說一件在我六歲那年的事情,那麼,我也要請大家在剛才發給你們的白紙上寫下,在你自己六歲的時候,有沒有哪一件事情,你印象很深刻,到現在都不能忘記呢?請你想一想,把重點寫下來。

給大家一分鐘時間,寫好了之後,記得寫上你的名字啊!
(2分鐘 找一位小朋友分享 給第二個小禮物禦寒圍巾 講者自己的 沒花錢買)

●【第三段】
大家都寫好了自己六歲的一件事,現在,讓我來說一說,發生在我六歲那年,一件讓我終生難忘的事。

那時候我還在讀幼兒園,很快就要上小學了。有一天,我和鄰居的小朋友在家附近的空地玩兒,玩得正開心的時候,鄰居小朋友的媽媽來了,她一把牽起小朋友的手,一邊拉著他往回走,嘴巴裡還一邊說著:「咱們回家去了,咱們不要跟窮小孩玩」。

我完全不記得那位媽媽長什麼樣兒了,只記得她有一雙白白的小腿,我就這樣望著她的後腿,眼睜睜地看著她把我的朋友帶走,當然,我的朋友走了,我一個人也就玩不下去了。

我那時只有六歲,不是很明白,「窮小孩」是什麼意思,但是我知道,「窮小孩」是不會有其他小朋友要跟他玩兒的,即使小朋友不在意,但是他的爸爸媽媽可能不答應。我想,我是需要朋友的,所以我就立下心願,將來不要再當「窮小孩」,不要被別人看不起。

以我六歲的腦袋來思考,既然我是「窮小孩」,那麼我的爸爸媽媽一定就是「窮大人」了,如果我跟爸爸媽媽一樣,那麼我長大了,就會從「窮小孩」變成「窮大人」。

我的爸爸媽媽,又是什麼情況呢?

我媽媽來自農村,她沒有進過學校讀書,十三歲就離開家鄉到外面當學徒賺錢了,我爸爸以前是大地主的孩子,因為我爺爺愛賭博,把家產敗光,我爸爸讀書只讀到十四歲,初中沒有畢業,後來去考了駕照,當了一輩子出租車師傅。
我的爸爸媽媽,一輩子在台灣,就是憑勞力賺錢。

如果要跟爸爸媽媽完全不一樣,以我六歲的腦袋來想,那就是一定要唸書了,因為他們沒有讀書或是書讀得不多,如果不讀書,將來怎麼能賺大錢,怎麼能脫離長大以後變成「窮大人」的命運呢?

為了保證我將來一定可以上大學,我除了在學校用功讀書之外,從進小學的第一天就開始存錢,以免到時候爸爸媽媽說家裡沒有錢,我就不能上學了。

我只有六歲,沒可能打工,哪兒來的錢呢?

從我進小學的第一天起,我媽媽每天給我兩塊錢,她說,她不希望同學在吃零食的時候,我只能站在旁邊流口水,所以她天天給我兩塊錢,讓我買零食吃。我呢,我一點都不在意吃零食的事,我每天都把兩塊錢存下來,還有過年的壓歲錢,也都捨不得花,偶爾幫媽媽洗衣服,做家事,還有額外的獎賞,就這樣存啊存的,存到了我十五歲那年,我攢了一萬五千塊。一萬五千塊新台幣,當時大概是一個大人打工三個月的薪水,夠我付第一年讀大學的學費吧!

為了上比較好的大學,我高中就到外地讀書了,住在我叔叔家,我高一那一年過中秋,我正準備回老家過節的時候,突然我爸爸的堂弟來了,他要找我叔叔借錢,但是家裡沒有別人,他老是坐在客廳裡不走,我沒辦法鎖門,眼看著就要來不及搭火車了。這位叔叔我也認識,我跟他說,那這樣吧,叔叔,我的銀行裡有這些錢,你先拿去用吧!我爸爸這位堂弟很開心,拿了我的存摺跟印章,一直跟我道謝,還跟我說,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的!

我坐了四個多小時的火車我回到家,跟爸爸媽媽說起這件事,我爸爸媽媽很生氣,說我被騙了,還一直罵那位叔叔沒心肝,連小孩子的錢都敢騙。

大家想想,一萬五千塊,那是我畢生的財產耶!是我從六歲開始,捨不得吃零食,幫媽媽做家事,存了九年,將來想要拿來念大學的錢耶!可是,竟然被一個認識的親戚給騙了,如果你們是我,你們會怎麼樣?
(約一分鐘左右的互動 給第三個禮物)

●【第四段】
正常來說,我應該很傷心,很痛苦,我應該會一直哭,對不對?

但是我沒有。那時候,我反而覺得心裡很輕鬆,發現自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喔!原來不屬於我的任何東西,哪怕我抓得再緊,有一天,還是會以我想不到的方式消失不見的…….」

那時候我已經讀高中,比較懂事了,一方面是家庭的經濟狀況比從前好很多,而且我也知道,就算爸爸媽媽再窮,只要我真的想讀書,也讀得上去,就算是去借錢,也會讓我上大學的。

經過這件事情以後,我有了一些轉變。
我開始去想,那讀了大學之後呢?那賺了錢又怎樣呢?

我不想要過爸爸媽媽那種,每天只是為了賺錢的生活,但是,我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呢?我要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大概從十三歲,讀初中開始想這些問題,直到我的畢生財產全部不見了之後,讓我發現,其實金錢恐怕沒我想像得那麼重要,全部的財產不見了,日子照樣還是可以過下去,我照樣還是念了大學,照樣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 【第五段】
時間快轉。

我大學畢業後,進入台灣最大的公益組織上班,所謂公益組織,就是專門幫助社會上可憐的人,幫助貧窮的人的機構,是民間自辦的,不是政府單位。因為是台灣最大的公益組織,所以有很多資金,他們也有自己的報紙,雜誌,廣播節目,後來還有自己的電視台,我當時是在雜誌部門當記者。

那麼,記者都做些什麼呢?

我的工作,就是常常要去旅行,去拜訪很多做好事、喜歡幫助別人的人,如果發生地震啊,水災啊,我也要跟著很多的志願者,一起去幫助災民,我的工作就是把這些事情都寫下來,讓更多人知道,讓更多人可以一起去做好事。

我小時候從來沒想過,竟然會有這種工作,一邊可以常常到處旅行,一邊玩兒,還可以靠著聽別人說故事,幫他們寫故事,靠著做一些幫助別人,做一些幫助這個社會可以變得更好的事情,就可以過生活的人。我沒想過有這種工作。

做了兩三年以後,漸漸的,我內心裡有很強烈的感受:雖然我每天聽的故事很精彩,我寫的故事也很好看,但是,那畢竟是別人的故事。

我想要自己去做幫助別人的事,我想要創造自己的故事。

●【第六段】
今年,我進入社會工作,已經差不多十九年了。
這十九年間換過幾個工作,全部都是在做幫助別人的工作,我也跟許多的公益組織合作,服務的範圍不只在台灣,也包括外國。

我的爸爸媽媽,因為知道自己貧窮,他們一輩子都在跟貧窮奮戰,賺錢的目的除了應付生活的需要,栽培我們家三個小孩都念了大學,可是,他們卻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所以,當我們三個小孩都長大了,錢也有了,他們不必再為什麼目標奮鬥的時候,我發現爸爸媽媽的生活和生命很空洞,很無聊。

至於我呢?我並沒有因為念了比較多的書,就比我沒讀書的媽媽賺更多錢,我媽媽常常感到很疑惑。而我的媽媽,即使她有能力賺很多錢,買了房子,不需要再為金錢煩惱,但是她還是沒有脫離貧窮時期的心態與性格,有錢並沒有讓她變成一個更快樂的人。

我的爸爸在幾年前已經過世了,我希望我媽媽能夠比過去快樂一些,但是讓媽媽快樂,並不是就一定要順著她的意思,一天到晚忙著去賺錢,忙著求取自己的各種利益或好處。從七年前開始,我每年都會帶著媽媽出國去旅行,帶著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是我可以回報她一輩子的辛勞,但是憑她自己個人卻做不到的事情。因為她不會說英文,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出國。

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唯一能夠緊緊抓住的,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繼續唸書,一定要變成跟我父母,跟我叔叔伯伯阿姨不一樣的人。

小時候,我一直以為「貧窮」是一種厄運,是一種詛咒,但現在的我明白,如果只是物質匱乏的「貧窮」,那不是嚴重的問題,因為心裡面害怕物質匱乏,讓人不能去分享,不能去關懷,甚至不懂得如何去愛,那才是比物質匱乏更嚴重的貧窮。

今年,從一月二十五日離開台灣,到現在,我一直都還在公益旅行的途中。所謂公益旅行,就是一邊去看看這個世界,一邊幫助我在旅途中遇到,而我也有能力幫助的人。明天我要離開麗江了,我要繼續旅行到成都,到馬來西亞,到泰國,到緬甸,一直到五月十日才回台灣。算一算,我今年至少有1/3年的時間不在台灣生活。

我沒有變成有錢人,但是我的確跟我的爸爸媽媽完全不一樣。
我不需要擁有很有錢,就可以在世界上旅行,做自己開心也讓別人開心的事。
因為自己當過窮人,所以特別願意跟窮人做朋友。

以後,我還會繼續走在公益旅行的路上。
我也要繼續走在實踐我的夢想的路上。
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我已經走在自己人生的那條路上了。

我們每一個人,不管貧富,很公平,總有一天,會走在屬於自己的那條路上,但是你得自己先去找到這條路,然後很勇敢地迎上前去。

即使我以前已經歷過很多事,去過很多地方,但是我永遠不會知道,下一個階段我會走到哪裡去。

這就是人生有趣的地方,充滿意外,充滿驚喜,讓人值得期待。

我們不用羨慕別人,也無須自怨自唉。

千萬別因為自己還是小孩子,就覺得自己力量很微小。

我很慶幸,能夠接受教育,也很慶幸,不需要賺進很多錢,就有機會也有能力去經歷跟體會這個世界的千變萬化與種種的美好。

雖然,你們還小,還不能親自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我很榮幸,可以把外面的世界,帶到你們面前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只要好好地活出自己,每個人就是個獨一無二的小世界。

我希望,在不遠的將來,能有那麼一天,我們再次相遇,是在路上遇見彼此,我特別希望在不是中國大陸,也不是台灣的土地上,讓我們再次相遇。

●【活動收尾】

現在,大家聽完我的故事了。
我要請大家再幫忙做一件事。
請你們在剛才拿到的,這張有顏色的紙上面,寫一寫,如果將來你長大了,你變成了跟自己爸爸媽媽完全不一樣的人,你要做什麼?

大家請注意唷!我小時候只能想到多唸書,賺大錢,可是我長大以後,做的事情卻是我小時候完全想不到的。

所以,大家可以盡情地發揮想像力,不要被你現在所知道的事情限制住。

寫好之後,別忘了寫上你的名字。

我要把今天你們寫的保留下來,貼到「多背一公斤」的網站上。
有一天你們長大了,別忘了到「多背一公斤」的網站看看,長大後的你,跟你現在的夢想,差別有多大。

2010/Apr.18完稿
2010/Apr.19於麗江鳴音完小發表

在中亞齊部落的志工生活

2009年暑假猶在印尼中亞齊Takengon期間,我察覺到,自己已經不能只關照台灣這邊的青年在海外服務的過程中,是否順暢成功,收穫滿滿就足夠了,由於在印尼合作的對方也是大學生,是跟我們對等的工作夥伴,是可以立即付出行動回饋他們所在社會的行動者,並非猶待長大前途難卜的小朋友或是明顯需要救援的弱勢者、受災難民,我首次感受到,自己對雙邊的青年都有責任,我必須是雙方的導師才行。

基於這樣的體認,我主動承諾了2010年的春天重返此地,以教授他們被台灣青年志工燃起學習熱情的英文做為表面原因,但實際上,我知道自己再次到來,有更多難以言喻的背後意義,一切都要等到我們相遇之後,才能逐步顯現。

第一次接觸

第一次在亞齊地區比較長時間地停留,能在當地與各國志工及當地人共同生活是在2007年夏天受到韓國NGO:The Frontiers的啟蒙。在此之前,我已經連續幾年利用休假到海外短期志工服務,由於仍在組織裡工作,一年能夠攢下的假期有限,兩、三星期已是極限。當時我們也習於從台灣自組團隊前往,一群人看似到了國外,但事實上,除了短暫的服務期間,大部分的時候,仍活在同行台灣志工的小圈圈裡,而我也觀察到一個有趣的現象,除非是在自己的小團體裡不受歡迎,必須往外尋求出路,要不然,即使人到了國外,多數人還是跟自己人一起,跟周邊的環境與文化,仍有一層隔閡,彷如霧裡觀花。

除了自己的實踐經驗之外,我還想知道別的國家的Ngo是怎樣發展短期海外志工服務工作,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為其中的一員。剛好The Frontiers這個韓國組織很開放,不會對我這樣看起來好像比較資深,貌似刺探軍情的人加以排斥。在那次的服務經驗裡,我有兩個重大發現,其一是:活動的主辦方不是為了要辦活動,才形成這樣服務模式,他們在自己的母國(韓國),平日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藉由辦理國際志工服務的過程,讓來自各國的參與者得以分享與體驗這樣的生活(與背後的價值觀),其二我也從實際經驗確定,英文再差的人(我碰巧跟一位英文幾乎完全聽不懂,但很優秀的印尼青年互相搭配),基於合作與溝通的需要,只要持續一個月天天使用英語,他的英文也會突飛猛進。基於後者這項發現,讓我確信2010年春天回到中亞齊教當地大學生英文,即使為時短暫,但肯定會有幫助。

到海外,若只能在當地停留兩三天,只是參訪、開會,不管當時留下的印象是好是壞,往往都沒有驗證或澄清的機會,除非是還有再來的機會,並且真正地生活在一起,許多細節在生活中只要用心體會,便能夠化消言語不及之處。

重返亞齊

再次來到亞齊,是2009年七八月間,我陪同清華大學的國際志工印尼團出國。這個團已經是第三屆,比較特別的是,之前的印尼團只去棉蘭或者只去班達亞齊,他們看到的是印尼片斷的面相,因為只到棉蘭的話,所看到的印尼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整體環境擁擠的城市,缺少山林風光,若只去亞齊的話,早年去跟後期去又不一樣。早年去的人真的會看到比較辛苦的海嘯災後重建的情景,當地人很珍惜外人來協助,若是晚期去的,恐怕會碰到一些人,似乎已經很習慣接受外國人的援助,習慣從外人身上得到東西,負面的感覺會很多。我帶的那一團,也去棉蘭,也去班達亞齊,還去一個新拓的點—位於中亞齊的Takengon,Takengon基本上類似台灣原住民的地區,但它也不是完全沒開發的,有一點發展但不算太超過,比台灣的部落狀況要好些。那地方沒有直接受到海嘯的影響,所以這幾年也沒有什麼國際資源進去,可以簡化地說它的人心還沒有被外來的因素影響太大,所以當外來者去跟當地人互動的時候,他們就很親切的把外來人以家人規格看待,那個部分是很清楚可以看到的。

如果我帶的這批清大學生只去棉蘭,只去班達亞齊的話,可能不會覺得到印尼服務有什麼特別之處,因為他們有很多機會去各國當交換學生,也到過中國,去北大、清大啊,到其他先進的國家,若說要遇到很優秀的學生,他們也看多了,因此到亞齊、棉蘭,遇到當地優秀的大學生,不會令他們覺得特別,因為這種好跟其他國家比起來又算不上太好,會讓清大學生感動的反而是Takengon的大學生,整個學校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學生的素質也不是當地最頂尖的,但是他們待人非常好,這讓台灣學生非常非常的感動。

所以我看到,以台灣的學生來講,像清大團是以提供資訊教育服務為主,他們還是需要看到弱勢的人,好像有一個很明顯弱勢的對象,可以被幫忙然後可以互動,好像會比較覺得自己出國當志工有意義,如果只是純粹免費教華文,免費教電腦,可是服務的對象看起來不是太苦的人,志工就會覺得說,到底意義何在?

我認為,以台灣的年輕人來講,如果先前沒有任何的國際志工經驗,在台灣也沒有任何服務經驗的話,必須先讓他在國外,看到別人辛苦的那一面,才會覺得自己是來對了地方。原本好幾個清大學生,對此行一直有著非常大的困惑,但是來到Takengon完全就沒有困惑了,知道為什麼要來。但是我自己以一個Ngo工作者來看,則認為這又太煽情了,只是對方他不是故意要煽情的,他們以前也沒有碰過這麼多外國人,所以他們也是把第一次的真心真意獻給了我們,甚至有些人就喜歡上我們裡頭的人了。

這是一個非常自然卻又殘忍的現象,因為我們台灣的學生回到台灣,很快就回到自己的生活了,頂多維持幾個月吧!可是當地人還癡癡的等他們,作為一個領團老師,我要兩邊持續關懷,要一邊告訴從台灣來的學生說,盡可能別對人家造成傷害,但是一方面我也要跟印尼的學生講,你要習慣,志工如候鳥,每年都會來,但是每一批來都不一樣,如果每次都要放這麼多感情的話,最後就是傷到自己,所以我變成是雙方的老師。

2010年春天為什麼又要再來Takengon?因為我承諾了白象大學(UGP)的學生,他們以前都不想學英文,覺得一輩子待在這兒不會遇到外國人學英文幹嘛?但是遇到清大學生後,就非常恨自己英文為什麼那麼差,幾乎完全沒有辦法溝通,凡事都要透過別人,所以就激發他們學英文的強烈動機,自己也成立了一個英文學習團體,每個禮拜一就開始念念英文。去年離開前夕,我跟他們說好,趁2010年過年期間我的時間比較充分,就來Takengon long stay一個月,根據我之前參加亞齊peace camp的經驗,即使跟英文程度很差的人持續溝通一個月,對方英文能力也會暴增,有過這樣實質的體驗,雖然只有一個月或頂多到一個半月的時間,透過我跟他們這樣朝夕相處與溝通,他們的英文會進步,等到暑假下一批志工再來的時候,可能有更多的人可以跟台灣志工直接溝通。過去我只需要扮演,帶台灣的青年出來,覺得學到很多東西啊,有服務到別人,感覺自己的生命很有價值、很有意義,讓這些志工感到很開心啊,就好,可是作為一個雙邊的老師的話,我願意再花額外的時間來培力這些印尼的年輕人。

另一方面,他們也跟我講一句話,讓我覺得很有趣。這裡頭年輕的領導人跟我說,瓊齡,你是我看到這個年齡層的女人當中最聰明的,為什麼呢?因為我的年齡可以當他們的媽媽了,而他們的媽媽,基本上都沒有受太多教育,而且在他們Gayo社會裡頭,女人在公眾場合是沒有發言機會的,在公共場合裡頭都是男人在講話,我是那種唯一這種年齡層的女人,在那種公共場合還可以跟他們談判的,所以他就對我另眼相看。我心裡就想,既然這樣,如果我可以每天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們對我一定會很好奇嘛,至少在女生圈裡會有一個想法,原來我將來年紀比較大一點的時候,我可以像瓊齡那樣,做一點不一樣的事,這件事,我沒打算直接說破,就是直接去那邊生活給他們看,跟他們交流我的想法,這些想法就自然會到他們心裡面,他們就對自己有些另類的想法,發現自己原來可以做一個不一樣的人,不是只有現在這樣而已。以Takengon的大學生來講,如果沒有開發出一個新的工作模式,比如說一種ecotourism啊,讓他們可以去當導遊,去作一些解說,開民宿,甚至有透過部落格,開發更多背包客來的話,他們就算念到大學畢業,女孩恐怕還是速速找個人嫁了,男的還是去拉三輪車,開beca,差別在於他們是有大學畢業的beca司機,其他地方的beca司機可能是沒有大學畢業的,他沒有因為念了大學做出什麼更了不起的事,因為當地既有的工作機會不多。他們為什麼會留在Takengon念大學?主要因為他們比較貧窮,如果他們有錢就會去班達亞齊念書,甚至是去棉蘭或雅加達,就是因為經濟能力不允許才留在當地念書。所以當地人念大學多念個三年、五年也是很普通的事,因為一沒有錢就休學,打工有錢再來念,所以也有那種25歲還在念大一的,可是他自己已經在高中教書當老師。印尼很有趣,高中畢業可當高中老師,大學畢業可當大學老師。

2010年的long stay

2009年的暑假,活動主辦方白象大學(UGP)Pelita成員安排我們一同住在Gayo傳統長屋中。這個長屋是Gayo文化博物館預定地,只是一直尚未正式運營,對於當地青年來說,透過這次營隊的機會,他們也才得以進入這個處所,和我們共同生活在裡頭。換句話說,那是一個在非常時期,基於非常狀況,所營造出來的特殊場景與情境。
到異地辦營隊通常是如此,不足為奇,尤其主辦方會希望端出最好的一切展現在客人面前,而Gayo文化正是他們引為自豪的強項。

然而,當來訪者不是大隊人馬,所停留的時日也不是區區幾天時間,住到當地人家裡,成了更理想的選項。

對於當地的青年或是與我們友好的政府官員來說,讓外國人住進家中都是生平第一次的體驗。他們仍想一如去年暑假,發揮接待親人般的全力以赴,然而看在我們的眼裡,卻感受到他們的身心俱疲。因此,當同行的兩位志工,假期結束各自返國之後,我選擇進駐當地的一處寄宿家庭Batang Ruang,在授課之餘,彼此都可以擁有各自的私生活。

Gayo族群仍擁有堅強的群性,無論做什麼事,都要顧慮團體與社群的觀感,也習慣群體行動,2009年暑假兩國志工短短九天的朝夕相處,的確會讓來自台灣的志工深切感受到被無微不至地關照的感動,然而,身為志工的我們必須清楚,合作的對方常常是必須刻意撥出時間來陪伴我們,並不是原本就無事可做,有些人甚至必須放棄賺錢打工的機會,來成全我們想要在當地服務的計畫。

這趟在印尼中亞齊的停留,分為兩個階段,2/3~2/15期間,我和兩名分別來自台灣與中國的志工先後住在兩個家庭(這兩家的主人,都是公務人員,也正好都不是Gayo當地人,一是來自爪哇,一是來自北蘇門答臘,兩家經濟狀況在當地相對較佳,對於異文化的接觸也有較高的興趣,家中成員也有英文能力較強的人),此階段以體驗當地生活為主,並藉由邀請當地人與我們共度農曆新年。

整個亞齊地區的華人,人數僅有數千人,中亞齊當地的華人更是只有數百人,平日少有往來,而華人一般參與公共活動又以佛教活動為多,在媒體上帶給其他族群的印象,會將所有華人的公共活動等同於宗教活動。直到這次,受邀前來參與除夕年夜聚餐的夥伴才有機會明瞭,原來農曆新年在華人的傳統裡,與宗教無關,必須視為文化節慶活動。而我個人推想,由於伊斯蘭的新年緊緊連在齋戒月之後,這也是讓他們容易以伊斯蘭教的情況推想其他宗教的狀況。

由於我的簽證在印尼只能停留一個月,必須在二月底出境以便重新取得簽證,在前往馬來西亞檳城度假過後,我於3/1~3/15期間重回中亞齊Takengon,這次的目標就完全鎖定在UGP針對Pelita成員的英語能力加強。

我把這次的教學目標,鎖定在2010年暑假,Pelita成員可以更有勇氣跟來自臺灣的志工或是參訪團做對話,最理想的素材,就是2009年清大學生返國後,交給教育部作為心得報告的九篇英文心得。每一篇幾乎都提到他們在Takengon的經驗,以及他們的感想與當時沒能來得及交流的想法。因為作者都是Pelita成員認識的人,文本本身就具有足夠的吸引力,會促進他們想要弄懂的動機,而文章之中也有不少重複的心情,但是用不同的方式表達出來,Pelita成員藉此也可以學習到不同的句型語法。這個策略看來是正確的,在每天長達五、六小時的學習,中午常常沒有吃午餐(他們為了省錢,常常略過午餐,即使大家湊錢買了午餐,也是共食並非一人一份),但仍不減高昂的學習精神。

今年七月份,打算再過去幫他們集訓幾天,算一算今年要到Takengon交流或合作的團體恐怕不下五個,趕在眾團體之前,為的是重拾他們的語感。之前曾經用心地學習過,只要稍加喚醒,便能拾回已經存在記憶庫裡的訊息。

要幫,就要去啟動最可能幫助自己同胞的人

回首這一路而來的亞齊志工經驗,我也逐漸從中看出短期服務及有限的資源可以投注的目標對象。

如果是去協助社會的底層或者需要牽涉到培養一整個世代的人才,需要有大筆資金,並有專職人員,甚至海外設辦公室的組織,才有能力從事,但如果是只能做短期停留,也無大筆資金可以投入服務的短期志工團隊或個人,恐怕,把資源投注在那些對他們的社會已經有所關注,也有一定程度能力的人,讓他們因為受到國際志工的啟發或激發,進而產生眾人的動機,讓他們用自己的力量來協助自己的同胞,這才是讓短期志工的力量發展到極致的作法。

一直記得2009年5月在班達亞齊跟當地一位學生領袖的對話,他說:「我們被你們台灣志工觸動了!你們跟我們非親非故,卻可以大老遠跑來幫助我們的同胞,我們難道不能夠為自己的同胞做些什麼嗎?」他們果真付出了行動,先把幾個認同這個想法的朋友聚集在一起,製作了一個小徽章別在胸前,只要有人對這個徽章好奇,他們就會趁機告訴別人他們正在推廣自由軟體的使用,只要有人想學,他們就會免費地教學。

這雖是一個小小的回饋,卻讓我看見背後的道路。自2004年涉入短期國際服務工作至今,時常面對旁人的不解與質問,卻在這樣一次不經意的對話中,迎刃而解了。對於短期的國際志工而言,要幫忙,不是去幫助最可憐的人,而是去啟動當地最有可能去幫助自己同胞的人,這樣,外來的資源才會形成當地人自主且自助的力量,而不是促使對方依賴外援的根源。

2010/May.30

弄曼農場,我的「龍貓森林」

在台灣從事環境信託的朋友們有個百說不厭、即使身為成人的我也始終百聽不厭的經典故事:龍貓森林。

據說,日本的小朋友們,只要看過宮崎駿的動畫:龍貓,都真心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央求父母帶他們去森林裡拜訪龍貓故鄉的聲浪,始終不斷。據說,有家長甚至寫信跟宮崎駿抱怨他創造出了這樣一個夢幻國度,造成他們不堪其擾。

事實上宮崎駿的創作確有所本,並非憑空杜撰,其中一個故事的場景就座落在距離東京市中心約40公里的狹山。該地區原是一處3500公頃的綠地,自1927年以來不斷開發,綠地因而持續消失中。儘管政府與民間組織以設立自然公園、綠地保護區、整理出版相關的文宣手冊進行大眾宣導,仍無法減緩開發的速度。

直到1990年龍貓故鄉基金會的誕生,透過募集大眾資金的方式,得以買下狹山地區昂貴的土地,前後陸續已買下九座森林,總算具體有效地保留下珍貴的綠地,作為環境復育的基地,日後也成為東京都最受歡迎的親子共遊、與小學生校外教學的最佳場域。

這個故事最令人動容的部分是,龍貓故鄉基金會的購地資金,有將近40%的額度是由全日本高中以下的學生以零用錢自發捐助的,可以說,是小孩子們一起集資,把自己真心相信有龍貓出沒的森林給保留下來。
(有興趣了解龍貓森林基金的朋友,可連結台灣環境資訊協會的相關網頁:
http://e-info.org.tw/node/4744)

超喜歡這個故事。

基於小朋友們的真心相信,加上NGO人士的居中穿針引線,讓原本只能藉由動畫把現實逐漸消逝的美景永遠地留存在故事裡,竟然給活生生地挽救了起來,化為真實世界裡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經驗,那跟基於商業利益,耗費鉅資創造、極具聲光特效的人造遊樂園,本質上全然不同。

我心裡,也有個類似「龍貓森林」這樣的所在,自2006年起,意外地,我被催生這個地方的人,用故事慢慢餵養著。

說故事的人,本是幕前、幕後不容忽視的操盤手,劇情的起承轉合,全仰賴他的運籌維斡,但曾幾何時,聽故事的我,卻覺得他搖身一變轉做旁白者了,原先宛如偶戲般,得由人擺弄才能有戲的劇中角色們,漸能擺脫繩線,成為自己做戲的表演者。.

說故事的人,想讓故事裡的角色自己決定劇情,由他們自己決定戲碼要演多久,而他的承諾是,只要他們真心想要演下去,他就不會放任劇情被隨意修改、不會任其荒腔走板。

故事聽久了的我,多年來,原也安於聆聽故事的角色,不曾想過能有一朝,自己也去到演戲的場景裡去一探究竟。

坦白說,初初聽到可以去到弄曼農場,真的有種怕會「夢醒了」的擔心,怕眼裡看見的現象,和藉由聽故事構築起來的想像世界,相差太遠。於是,我試著將行前準備的期限拉長,總共歷經十個月成行,也把探訪的行程結合更多的元素,以便讓同行的夥伴足以各取所需。

但顯然,我是操心過頭了,夥伴們事後回想起來,絲毫不以長途跋涉只為在農場停留短暫三天為苦,而我所以為的其他多元的元素,整體看來,卻怎麼也抵不上在農場那整整三天的飽滿與無可替代。

這座我精神上的「龍貓森林」,位於緬甸中北部的某山城附近,事實上是一處佔地約300英畝的農場,2010年,共有六批不同背景、來自臺灣各地與海外的夥伴陸續造訪。作為籌備期最長、以最為經濟的預算完成行程的我們,雖自稱為「刻苦團」,但實際上,除了抵達緬甸仰光的第一天直接拉車北上約莫十八小時較為勞頓之外,其他的行程完全無苦可言;適逢雨季,原本已連續數日大雨磅礡的天候,在我們停留期間,始終以最佳狀態善待我們,僅僅在提煉精油的第二天午後有場大雨,也在有備無患的狀況下,讓大夥兒進行編織屋頂的活動,雨停後夥伴們和農場員工踢藤球的玩興不減。

農場的工作和相關活動,大多時候,我都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似乎觀察同行的九位夥伴們是不是都能享受其中的過程,是否都能開心愉悅,才是我真正感興趣的部分。體力容許的夥伴,在每一個環節都非常盡心盡力地投入了,他們的行動力,應該足以讓農場工作團隊的夥伴相信:這世上,真是有這麼傻的人,大老遠跑來,自己出錢出力,做這些當地人覺得再普通不過、也談不上樂趣的事情,竟然還那麼認真盡力,且開心不已。

行前,我想像中的「龍貓森林」從來只有演員(農場員工)而沒有出現過觀眾(外來志工),過往,演員的確也只需負責不斷演出,從不必考慮是否會有觀眾。

然而此行的夥伴們,倒也不是來扮演觀眾的,他們既是演員,也同時是觀眾,在為時三天從收割、提煉、堆肥的既定程序裡,劇本似有若無地攤開著,交織著許多難以預期的即興表演。

從所有人毫無保留、持續發出的盡情放肆歡笑聲中,確知了自己的確不是在夢境中的「龍貓森林」,而是身在真實的弄曼農場裡;我感激所有的人都積極投入自己能夠著力的每一個環節中,才容得我大多時候只是單純、半發呆地享受著整體氛圍,三天過後依然還能夠託大家的福,成果豐碩、滿載精油與幸福感而歸。

弄曼農場的故事之於我,原本只是像「龍貓動畫」那樣用來餵養夢想世界的一則童話;但實地走訪過後,發現原以為遙不可及的弄曼農場,也可以像「龍貓森林」那樣,從如夢似幻的虛擬情境,轉為容許人們遨遊、親近的一個真實所在。

到弄曼農場一遭,是我未曾預期過的夢想,卻竟然也就這樣地實現了。

不期然卻水到渠成實現的夢想,讓人有勇氣去做更大的夢。

這是活過了2010年的我,深感幸福的一則體悟。

謝謝無論如何都沒有輕易離開的弄曼農場所有夥伴們,謝謝說定了要參加就真的信守承諾參加到底的刻苦團成員們。

自然,也要謝謝那個若即若離、似遠又近的story-teller(or maker?)。

2010/Sept.10初稿
此為2010/Dec.15修改版本

永遠的課題

把自己擺放到國際上去,我永遠在面對以及重複一再處理的,都是這樣的狀況:

能不能夠還原到,就只是一個人與另一個人之間的相互對待?

一個人,當然不會只代表他自己個人。

一個人所需要承擔與背負的,也不會就只是這一趟行程而已。

先前的人們所累積下的,也都會有形無形地、有意識無意識地,被附加到下一次的旅程中。

2009/Aug.20

對於自由,我需索無度

還以為自己不貪婪。

但其實對於自由,我需索無度

2009/Dec.26

我其實沒有取過英文名字

我其實沒有取過英文名字。
然而,畢竟還是長久使用著某些個代號,方便外籍人士呼喚我。

我真正擁有的,是法文名字,Constance.
那年,我去學法文,發現授課老師課堂上只講英文及法文,還正猶豫不決,是否繼續的當兒,老師已便透過助教,遞給全班一份與生日相對應的名字,意思是說,如果沒有法文名字,也不知道要怎麼取名的人,可以參考。

我搜尋著跟自己生日相應的那一組名字:Consatant/Constance,前面是陽性,後面是陰性,整個腦子一片空白:不過也就是個代號吧!就這樣用了這個名字。

之後,需要用到英文名字的時候,我知道這個名字剛好在英文名裡頭也有,便順理成章地直接沿用,只是發音不同而已。

直到,我有機會成為一對外籍夫妻的中文老師,才開課沒幾天,他們覺得我的英文名字太冗長,就自作主張,把我的名字縮短,直接喊我Coni,也罷!不過也就是個代號吧!

後來,感覺Coni似乎不是完整的名字,就用了Connie這個折衷的寫法。我不是很確定,Connie 究竟已經變成另一個名字了?或者它依然仍可視為Constance的暱稱?反正,這些個名字完全是應觀眾需求而衍生的,我似乎沒太過在意。

2010/Jan.11

出國伴手禮的新可能

朋友EMMA要到埃及的貧民窟工作,想到不久的將來ㄧ定會被要求煮台式料理,有鑒於2010年夏天,全體台灣志工團在印尼亞齊以一鍋滷味擄獲所有國際志工的味蕾,但出門在外,要取得這些素材勢必得到當地的中國城,一方面有黑心食品的疑慮,一方面又不想花冤枉錢,我便跟EMMA建議,去主婦聯盟買醬油跟滷包帶出去吧!經濟實惠又道地。

早在2008年,一些來台交流的環保團體的友人,就一直很欣賞合作社的牙膏,除了托我們過去的時候帶一些帶過去,我自己也會零買,送給對岸非環保團體的朋友。

2009年十一月到韓國參加東北亞區域和平會議,我福至心靈地帶了合作社、我最愛吃的芒果乾跟青芒果過去,甜口味的芒果乾不到十分鐘就被掃空,外國友人還頻頻忍不住一定要當面跟我誇讚,真的是太好吃了!

2010年七月出國前,發現合作社已經有了來自中亞齊的GAYO雨林咖啡掛耳包,覺得挺好玩,買了ㄧ小袋帶去中亞齊的Takengon,讓當地朋友看看加工包裝過後的模樣,想不到這一小袋咖啡竟然引起他們莫大的興趣,研究了好多天,都捨不得泡來喝,一直跟我說,當地從來沒見過掛耳包,而我帶去的其它禮物完全地被晾在一旁了。

同樣是2010年暑假,要到馬來西亞吉隆坡一位素食的葉媽媽家借住幾天,便想買一些方便攜帶的東西帶過去,想起當地似乎沒有類似合作社這樣的組織,打算順便也跟葉媽媽介紹一下,剛好看見有一盒兩塊手工香皂與有機棉手帕的小禮盒,再買一包有機栽培的玄米茶包,體積小、重量輕,非常適合長途旅行攜帶,用衣服捲一捲也不怕壓壞。

最近一趟到廈門,則是帶了瑪諾蘭迦的一款羊奶皂過去送給一位也玩手工皂的朋友。這款皂,我知道羊奶的取得是跟屏東的一個慈善機構合作,意義更加不凡。

看來,我自己早就把主婦聯盟的產品當做出國的伴手禮而不自覺,以後應該更有意識地做出更多創意組合才是。

2010/Oct.24

緩慢

不知道這樣算快,還是緩慢?一直到了2010年,我才走到這一步。
但最後的答案,或許正是適得其所吧!

能夠讓自己成為一種祝福,一項禮物,送到別人面前,顯然難以速成。

能夠真的只是因為看到對方的需求,並不是為了滿足個人的任何一項意圖地付出,之前需要很多層次的蛻變。

但我總算,是走到這個層次了。

此後的速度,應該會加快了才是。

十六歲,一心想離家,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時,對於未來,我從未有過任何明確的圖像或需求,甚至到了後來,是刻意地保持空白。但今後,似乎該讓自己有著具體的意象,以便遵循才是。

覺得自己真是何等幸福!

能夠簡單地,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從十六歲至今,基本上都是走在這條路上,並沒有偏離。

2010/Mar.14

情 書

長久以來,母親由於自己未受過正規的學校教育,總過度把尊嚴的有無放置在識字與否,並有無限擴大到任何情境的傾向。最近,見證了一對彼此無法運用各自最擅長的母語互訴衷情的戀人,被迫使用憋腳的英文夾雜印尼文表情達意,還不時必須把望眼欲穿透過電子郵件傳遞的綿綿情意,各自央請身旁的狗頭軍師加以切磋琢磨,以確認自己並非錯用詞彙,也非錯解對方的心意,更加看清,即使受過了高等教育,在碰到異國戀情這樣的情境,終究得把尊嚴放一邊。

讀「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這本書,印象深刻的一個橋段是,故事的主人翁,身體終於敗壞到,連擦屁股也需要他人代勞時,他是如何安然接受這樣的事實而不感到尊嚴盡失。

情書,原本傳遞的該是僅僅存在於戀人之間,最為私密,最無需與外人道的內在意念,在文字未曾出現前的人類,何曾需要透過書寫?當我們大量運用文字也萬般倚賴文字之後,同時也阻絕了表情達意的諸多可能。

我那不識字的母親,在與我父親南北相隔陷入熱戀時,也寫過情書的。依據我那其實也讀書無多,卻又能寫得一手好字的父親笑談,當初也是被那字跡娟秀的情書所矇騙,娶回家才知道原來妻子大字不識一個。但所謂「矇騙」與「被矇騙」的彼此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基於那樣深深的自卑卻又止不住對情愛有深深的渴求,恐怕枕邊人最終也不會是對方。

因為有了共同的文字,在彼此錯以為可以溝通的基礎上,誤解與欺騙也因而產生。讓人代寫或代譯情書,或許未必使人感到尊嚴盡失,但陷入情愛,承認自己的確是愛了對方,還敢於向全世界宣告,這整個過程本身,有時卻會牽涉到尊嚴。

學生時代倡議女權,平日行事為人也不容人侵侮的好友,在和情人分手了許久,有天慘然對我說:你信不信?連跑到對方家,哭著央請他不要離開我,這種丟臉的事,我也都做了。

只是,在愛情裡,何謂尊嚴?

大學時代的學姊ZERO,離開學校後一直在拍記錄片。她出櫃後的作品,總以同志為題。特別記得她一部名為「私角落」的片子,特意選用法文,一個她與伴侶共同喜歡卻又不全然熟稔的語言作為貫穿全片的旁白。依稀記得敘述者約莫說過,就是要運用一種不那麼熟悉的外語,藉由不同文化底蘊的天然阻隔,反倒可以更加暢所欲言而不覺羞赧。

而我自己有過的一段戀情,情書裡前前後後湧出的盡是英文詩,怪的是對方並不特別熟稔英語。待戀情告終,這項能力也同時消軼。日後重讀手稿,自己才恍然,這些哪裡是情書、情詩了呢?不過是一篇篇的獨白,藉由一個對象流洩出來罷了。

2010/Sept.1

更貼近尋常生活,旅行或許更公平些吧!

2010年四月間,到中國雲南大理、麗江一帶待了一段時間。在大理古城中心的人民路後段,識得一位在此開了幾年餐館的四川廚子,我在他店裡搭了幾天伙。廚子說,向來做的幾乎都是熟客生意,要不就是熟客介紹的朋友,像我這樣自己上門來的過客挺少。

這店的區位在熱鬧的街市裡相對荒僻,幾天來店吃飯從不嘈雜;我向來不堅持要吃當地特色菜,這店無菜單隨時令取材的「私房菜」深得我心。廚子兼店東的年輕人說,他喜歡大理勝過其他古城,因為,在這兒開店的,無論是當地人、外來人,還有不少人抱著在這兒「過生活」而不是「做生意」的心情,不會只為了賺錢賠上自己的生活。這就是了!莫名其妙吸引我的,該是店東的這種偏要在觀光區裡過自己生活的堅持吧!

1995年,因為擔心老後台灣已無好山好水,二十多歲便提早到花蓮隱居,真正住到外人眼中的觀光地區後,也越發認同當地文人所言:在當地人眼中,花蓮不好玩,但是很好住。永遠記得,初次情傷時,我清晨闖出棲居的房舍,驅車奔向太魯閣的大山大水,即將爆開的情緒即刻在無人的大自然中神奇地得到撫慰。

而我四月間在大理古城周邊的田野間騎單車時,竟感覺自己彷彿身在花蓮的鄉間。並不曾在其他國家、其他地方冒出這樣的感受。

2002年底的一趟印度金三角之旅,難得參加旅行團的我,雖也享受於旅途中的華宅美食,然而每次只要一離開飯店、景點,便看見與這些人為的美好極端對比的乞討者或是對觀光客窮追不捨的小販,除了讓我對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所描述的景象有著最具象的感受,當下也興起,往後希望莫再以一種跟當地平民百姓的生活落差甚大的模式進行任何旅行。2004年初,開始以國際志工的角色重新切入海外旅行,算是為這樣的心念找到一條可實踐的出路。

就我個人而言,以國際志工的角色從事旅行,或讓自己的旅行具有公益性質,重點並不在於「到國外一邊旅行一邊做好事」或是「讓個人的自助旅行具有獨特性」,更關鍵的是,當旅行對某些人而言是一種生命狀態的必須,並非偶一為之的休閒活動,那麼,在旅行的過程中所反應出的,同時也就是此人日常一貫的價值觀與生命態度;當旅行者所崇尚的並不是奇風異俗,哪怕只做短暫停留,也盡可能以最快速度在異地過著尋常生活,那就意味著,到異地旅行事實上也同時是和心靈相近的當地人或是來自其他異地旅者相遇的過程。

然而,作為一個未正式移民、也未定居當地,僅以候鳥般的姿態偶爾棲息的外來者,試圖忽略自己的異質性,這又是不切實際的假想。曾在另一次的印度孟買之旅中,雇了計程車讓司機帶我到非觀光地區隨意逛逛,他努力地思索究竟哪兒是非觀光地區又能讓外來人感到有趣,去過幾個地方後,為了幫他解套,我最後同意在一個shopping mall下車,看著他如釋重負地離去,我則逛進對街的美術館。

在那樣短短一個下午的相處裡,我發現不肯照本宣科扮演觀光客角色的旅人,竟讓習於符應觀光體系的人無所適從。

話說2009年11月中旬在韓國首爾參加一場由當地NGO-Imagine Peace主辦的「公平旅遊」論壇的資料顯示,2007年日本與韓國到海外旅遊的觀光客逾3000萬名,另有3500萬名觀光客則來自中國,大會將這群來自東北亞,而主要旅遊目的地為東南亞與歐洲的觀光客,稱之為「觀光海嘯」。

顯然主辦單位對於這樣的現實有所反省與批判,在會議資料中也提到,觀光和旅遊的實質無法從商業的數據與印刷精美的宣傳品被正確地理解;在今日,對於觀光提出不同的觀點與進一步的檢視相當有必要。主辦單位認為,一種比較公平的旅遊機制,或者說,「有責任感的旅遊」,涉及的已經不只是旅行者本身是否感到愉快,而是「被觀光」、「被旅遊」的國家人民,是否也在這樣的過程中能有正面感受。作為旅行者的我們,在享受異國美好景致的同時,是否也能意會到,在觀光業的機制之下,地主國的人民是如何以逐漸喪失了他們的尋常生活來成全異國旅人的旅遊需求。

回想在1993年,聯合國定義下的國際原住民年,透過採訪原住民相關議題的機緣,結識了影響我後來生命的一些原住民朋友。記得當時有一位文史工作者,他對於自己家鄉的舊部落被列為二級古蹟,完全沒有興奮之情,在他的認知裡,得到官方的這種青睞,意味著會開出更多的馬路直通山上,引進更多破壞山林景致與生態的商業機制,在這樣的過程中,多數的原住民從中得不到好處,卻會離開自己的家鄉越來越遠。

經過了十七年,我能深切體會這位原住民朋友的心情,如果把「原住民」一詞置換為任何國家、任何社會裡的相對弱勢者,這道理也是相通的。

在跳脫觀光體系的公益旅遊經驗中,我深切地感受到,當被觀光區域的人們過度符應觀光體系過活,旅行者所得到的,也將是一大群人用失去尋常生活為代價,所交換來的非常經驗,那讓旅行徹底成為一種脫離現實的夢幻情境,也難怪許多人在旅行終了形同夢醒時刻,百般不情願地回歸所謂日常生活,並透過期待著下一趟的夢幻來逼使自己面對雖不滿意卻也不敢輕言放棄的人生。

作為一個公益旅行的實踐者,我前往低度觀光或者觀光體系尚不健全的地區,藉由和當地人一同過尋常生活,一同完成彼此都願意成全的小小任務,這是在不挑戰既有體系的情況下,一個小小旅人可以實踐的公平信念。

2010/July.11

Dialogue in the Dark

在絕對的黑暗中,空間不再是空間,時間也不只是時間。


說起我們這一生,誰不是猶如在黑暗中摸索著、匍匐前行呢?

卻因大多數的我們,礙於耳聰目明,於是大多時候的我們都在真實世界面前,blind to the reality。

【在黑暗中對話:金門】

2002年秋初識周育安,他是唯一還留在金門的盲人按摩師。

想照顧他的生意,但當時從沒被男性按摩身體的經驗,只讓他捏捏腿就罷。

在按摩閒聊的過程中,我說起上個月有朋友被他按過,表示感覺梃不錯,他立刻毫不猶豫地說出朋友的名字,我在驚訝中想著,莫非,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沒有其他生意上門過?

許多年過去,我從一個只能被捏腿的菜鳥,成為一個按摩的愛好者。

2009年初夏,忘年之交姊妹淘三人組,在金門私藏景點遊的時候,把周育安找到下榻的「博士的家」民宿來,他很快便憶起我和其中一位好友多年前到他家光顧過,顯然一次三筆生意上門,他有掩不住的喜悅。

或許是想重溫那種讓他人喜悅的感受吧!
2010年冬,兩位同行金門,但其實不怎麼需要按摩的朋友,同意加入我按摩三人行的行列。許久沒生意上門的周育安完成任務收到錢的時候雖然開心如昔,但我心裡卻再無一絲欣慰。

頂著金門唯一盲人按摩師的稱號,整體環境由於沒有足夠的個案規模,地方政府也不可能為單一個人建構就業服務系統,周育安好不容易在大女兒出嫁後,申請通過低收入戶身份,每個月才能擁有除了原有的殘障補助之外,再多出三千塊的補貼。原本在婦女會工作的妻子,近一年來氣喘宿疾頻頻發作,連續幾個月請假讓人力單薄的辦公室已招架不住,幾個月前醫院還曾經發出病危通知。

我明顯感覺到有糖尿病體質的他,雖按摩技法還在,但體力已不如從前,而他也表示,只因尚有照顧同是殘疾人的病妻之責,必須在金門有一搭沒一搭地過活,前往台灣謀生終究是他不可避免的前景,任憑兩岸通航,成批觀光客湧進,大環境的變化與他都不相干。

【Dialogue in the Dark:Hong Kong】

每個人花了差不多可以在台北按摩一小時的費用(約新台幣八百元),從港島拉車到九龍,每六人一組,接受盲人導遊的引領,進入一個漆黑的密室裡,在一個人為的絕對黑暗空間裡,盲者得「見」,而明眼人失明。

盲人導遊Henry的普通話挺好,他的聲音就是我們的明燈,那悅耳略帶性感的聲浪,仿如溺水者在茫茫的大海中,必須緊緊擁抱的那根浮木。

在黑暗中漫走了一陣,不久我便明白,只要不故意搗蛋,這個精心設計、關卡重重的暗室相當安全,我一度因為意識到這會是個缺乏真正挑戰的環境,有點百無聊賴。

就在無聊感逐漸升起、即將無限蔓延,也已經適應了全然黑暗的同時,便正好來到「黑暗音樂廳」。我沒摸到座位,沒能加入與同伴排排坐的行列,便索性隨著音樂讓肢體擺動了起來。仗著誰也看不見誰,誰也干涉不了誰,我一邊任意舞動著身體,一邊品味著「眼不見為淨」的奧義。

音樂一段一段無止盡地漫過來,感覺上似乎會一直聽到地老天荒,也幾乎要讓人懷疑主辦單位是否有拖時間之嫌的那個當下,我突然領會到,在黑暗中才能擁有的一種,特殊的自由感。這種領會蘊釀的時間得夠久,才足以發酵。

音樂替代了Henry的聲音,讓我們在黑浪中不被吞沒,也不感到驚怕。

在這個專為明眼人設計的暗室裡,做為導遊的盲人們,必須接受專業訓練,比所有明眼人先一步地體驗過並對這個環境瞭若指掌,他們絕非天縱英明,真的在黑暗中如魚得水。黑暗之於天生的盲人而言,是一個最基本的存在現實,在這個基礎上,他們學習如何在以明眼人的需求為需求的世界中存活下來。他們比一般人更容易在黑暗中找到定位,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屬於黑暗,或黑暗屬於他們。

【在黑暗中對話:Dialogue in the Dark】

過去在勞委會接觸身心障礙就業工作時,曾經挺好奇,為什麼中國自古以來,便把按摩列為專屬於盲人的行業,難道只是因為站在明眼人的需求,認為被一個看不見的人碰觸身體感到安心,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我試著從文獻裡找答案,還真的找到一段文字(原文不復記憶,歡迎好心人幫忙提供出處),說到幫他人按摩最終會傷到自己的視神經,那麼,讓原本眼睛功能不復存在的瞽者(盲人的古代說法)來從事按摩,算是適得其所,也不會傷及無辜。

就按摩的技法五花八門,不斷推陳出新這樣的事實來看,按摩技術的研發,勢必是有明眼人的參與和輔助才能齊備,我曾在日本參觀過由盲人正規從事的針灸醫院,這種點子若不是大膽的明眼人授權,誰敢想像讓盲人在自己身上扎針的場景呢?

若不考慮「從事按摩傷眼睛」是否真有事實依據,按摩行為明眼人原本就可以從事,甚至更能基於顧客的感官考量,把按摩環境布置得賞心悅目,長久以來,都是依靠政府撐起保護大傘,明令規定非盲人不得從事按摩,才苦苦撐起了這個行業。而今,台灣的法令已鬆綁,按摩不再是盲人的專有行業。

其實,不僅僅是按摩業之於盲人,我在台灣,觀看所有身心障礙者所從事的行業,幾乎都談不上是他們適才適性的工作,說得更露骨些,有些甚至是大多數人不願從事的工作,感到索然無味或者社會位階較低的工作,才輪得到他們來從事。而這些工作,一旦一般人礙於社會景氣不佳,或是就業觀念改變,又願意來從事時,身心障礙者並沒有任何保障或是優勢,可以捧住這個飯碗。

當我得知「Dialogue in the Dark:黑暗中對話」這樣的體驗式社會企業在1988年被德國的Andreas Heinecke博士在漢堡創辦出來,不免激動驚歎:This is a real job!終於有個「非盲人莫屬」的真正工作機會被創造出來了!

2010年11月21日,當我們完成了為時75分鐘的黑暗之旅,坐下來和把「黑暗中對話」引進香港並集資成立公司的張瑞霖先生對話後,這份驚歎更向上延伸。

目前「黑暗中對話」已在全世界超過150個國家做過展覽,在25個國家可常態體驗,其中只有12個國家有常設會所,其它的都是以行動體驗館的方式,以幾個月為期做活動。在所有常設場館中,只有香港是以完全企業化的經營來營運,其他國家的場館都還有公部門的資源投注。

企業家出身的張瑞霖先生抱著創業精神,在2009年自德國引進「黑暗中對話」,完全沒想援用政府資源,一開始他與香港一起推動社會企業的朋友們就打算用企業的方式來推動,他們相信也想證明,沒有政府的資源,照樣可以讓這個事業成功運作。

目前,「黑暗中對話(香港)有限公司」一年可有一百場企業委託的教育體驗訓練,這是讓公司在營運一年後就能達到平衡的基本盤,其他針對各級學校、個人、團體售票學習的收入,則是站在教育體驗先於獲益的角度。目前該公司雇用三十位盲人擔任黑暗之旅的引導師,管理部門的主管Antony彭 表示,未來希望隨著這份事業的拓展,能夠提供更多具體的工作機會給盲人朋友。

台灣早有身心障礙組織或是老人社福組織舉辦的體驗活動,立意在於能夠讓社會大眾透過體驗這些身心障礙者的不便或是老人生理機能退化的處境,希望透過同理心的產生,可以讓大眾加入志工服務或是響應捐款、募款的行動。在傳統NGO、NPO的運作邏輯下,這些都是很正知正確的作法,也一直能有還不錯的效果。

隨著台灣社會的解嚴,民間團體的百花齊放,經歷了政黨輪替後的這二十多年以來,台灣的NGO、NPO,除了極少數的大組織擁有強大的籌款能力,得以讓組織的特色明確並持續推動,也無需仰賴政府補助或專款之外,絕大多數的組織,都是難有長期發展願景的狀態,有些組織甚至只要外在社會一個天災人禍一來,災區吸金效應就讓它們陷入募款冰原期。

縱然只要發出某NGO即將倒閉或斷糧危機,就有即時雨般的善款擁入,得以再繼續營運,但這就像狼來了效應一般,偶一為之可行,次數多了不免讓人愛心麻痺。

對我來說,台灣絕大部份的NGO、NPO做的也漸漸不是real job了,我們常常必須自我催眠:「為了將來有可能去做組織真正想做的事,現在先接政府委託的計畫,從中找到跟組織相關的事情入手吧!」「政府本來就有預算,不去接案最後也會被隨便執行、或被不明不白地污掉。」的確,我也曾經在這樣的認知下,在NGO待了一年又一年。

只想很深切表達的心情是:當一個人在旅途中的探索過程耽擱過久,相對來說要踏上真正歸途的時程也就同時被延緩了。如此而已。

對於傳統NGO、NPO的前途已經感到茫茫與索然的我,懷抱著創設出真正的社會企業之夢,也就像是在黑浪中緊抓著一根看不清所以的浮木不放,然而,我們每一個人來到世上,誰又不是猶如在黑暗中摸索著、匍匐前行呢?

擁抱著過去的耳聰目明,只會讓我們在真正的事實面前失聰失明。

Sight is what we see with our eyes;Insight is what we gain without seeing。(註)

Let’s start to dialogue anyway, in the dark.

註:我在「黑暗中對話(香港)有限公司」體驗館買的一件黑色T-shirt,上頭印了這段文字。

2010/Nov.30

「我想念我自己」(註)

聆聽高錕教授夫人的家屬感言

2010年11月29日下午在台北聆聽2009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人稱「光纖之父」高錕教授夫人黃美芸女士的演講。這場演講是台灣現任國科會主委李羅權在斯德哥爾摩,聆聽了高夫人代替丈夫宣讀獲獎感言後,當場所做的出邀約,由台灣失智症協會承辦。

記者A:請問高錕教授知不知道自己得了諾貝爾獎?他知道諾貝爾獎的意義嗎?
去領獎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那裡嗎?

高夫人:他知道自己得獎,在那個當下,他知道自己得諾貝爾獎很高興,但你現
在要是問他,肯定是不記得了。那個讓他得獎的technique,當然也是
完全不記得的。

記者B:控制阿茲海默症的藥似乎很昂貴,如果沒有醫療保險的話,時間久了真
的是會撐不下去……

高夫人:我們是比較lucky啦!他得了諾貝爾獎有獎金嘛,我們可以用這個錢來支
付。

記者C:目前高教授看來一切狀況仍好,不知您是否想過,等到有一天,高教授
連您和家人都認不出來了時候,您如何打算?

高夫人:我跟孩子商量過,等到他真的不認得我們的時候,就讓他去接受長期照
護吧!但只要還認得我們,跟家人在一起還是比較好的。

記者D:高教授生病以來,是否發生過比較危險的狀況,會讓人擔心的?

高夫人:不可能讓他獨自一人啊!一定二十四小時有人在身邊。除了家人,我們
有許許多多的朋友,這些人的陪伴很重要。

記者E:高教授知道今天這個活動嗎?您是否事先告訴過他?

高夫人:沒必要讓他知道啊!說了也不會記得,還是要一問再問的。反正他來了,
看到我在這邊,他就安心了。事先有充足的睡眠比較重要。出門的前一
天讓他睡個好覺,出門之前也有充份的休息,這樣他的情緒就會很穩定,
不會鬧脾氣。

高錕教授是在香港中文大學校長任內發現罹病的可能,當時覺得香港太小,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驚天動地,夫妻倆還特地遠赴美國做檢驗,但消息還是很快地走漏了。

高夫人回想,其實高教授年輕時就經常忘東忘西,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只會讓人覺得他只是對生活細節漫不經心,誰想得到那麼聰明的人,會有這種病呢?

高教授退休後,依然擔任許多機構的顧問、董事,也和夫人一起從事許多活動,譬如打網球、桌球,也喜歡跳舞,靜態的活動則是捏陶,高夫人說,過去高教授可以做出很好的陶磁作品,到後來久久才能有一個佳作了。高教授喜歡運動,尤其注重上臂肌力的鍛鍊,因此能夠維持很好的體能與體態,這對年長的人而言,相當難得。高夫人表示,充份的睡眠對阿茲海默症的病人很重要,不要怕他們睡太多。而在場的台灣失智症協會理事長也做了補充,有時候睡很多是因為得了這個病之後的結果,並不是睡太多讓病變得更嚴重。

有二十年臨床經驗、目前擔任失智症協會秘書長的湯麗玉說,最近看到一份來自韓國的資料顯示,韓國政府打算從小學開始,就讓大家對失智症有認知,希望能夠促進小孩子跟老人家的互動,讓失智症得以早期被發現,也能夠得到比較好的社會網絡的支援。

註:「我想念我自己」是一本關於阿茲海默症的小說,遠流出版社,2010,7月發行

2010/Nov.30

越光下,我記得(註1)……

2010年冬日農夫市集經營管理研討會小記

不過是買了一包兩斤重的越光米,十月中旬,在台大校園,彎腰生活節的現場。
早就知道每個擺攤的人都必然有故事。
但我不特別為了這些個別的故事而來。
我已經不需要依靠感動做消費。
在攤位前端詳一會兒,想好確定要送給廈門的朋友,就無言地買下。
隱約知道是宜蘭大宅院友善市集的成員。

家裡已斷米好些天,但撐著到即將舉辦的農民市集購買,因為知道他們都是來自遠方、一年一次為相挺而來的趕集,錯過了只得到產地去。

但我註定還是非得知道這包米背後種植者的故事。
種植這米的女子在台中先認出了我來,在一個以農夫市集為名的研討會場上。
全台灣目前有十六個農夫市集,而他們今年已是第二次做這樣的大會聚。

想我2006年參加的第一個農民市集,還是特意趕到美濃旗美社區大學,那種看起來明明就是利用期末成果展的場子來做的農民市集,象徵的意義坦白說大過於實質。

然後,一年一年,我成為了農村願景會議的參與者,雖然參與的身份始終曖昧難明,但從來也不曾因為身份不明遭遇過排拒,就當自己是個站在遠方的支持者吧!

一次在台南藝大舉辦的研討會,首次聽到農學市集這樣的事情在台灣發生,轉眼三、四年間,農夫市集突然綻放,再不是依附在以農村願景為名的相關會議或工作坊裡,而成為自行運作、擁有專屬主題的研討、共學機制了。

在這樣的現場裡,我同樣地感受到自己的異質性,但由於研討的方式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開放空間會議,知道即使再小眾、再冷門的議題都不會被辜負。

為時兩天的聚集,種植越光米的女子,三番兩次地,在我周邊出現。我明白已經不是基於曾經交易過一包米的關係,而是某種本質上的相契。

女子不經意地說起,今年多種了些地,主要是希望讓去年一斤一百元新台幣的米,今年可以讓消費者用六十元就買到。

她說得如此輕易,卻越發引起我的震驚。

多種地,意味著在時間上、體力上、甚至在地租的成本上,都要比前一年多付出,而多付出的理由完全不是為了今年多賣錢,卻是讓消費者可以少花費,這完全是超越資本主義的市場邏輯。

在兩天熱絡的場子裡,越光米女子,顯得更加孤獨冷清。

女子說,之所以選擇成為一名農民,為的是可以悠遊在主流的價值之外,擁有隨性來去的自如,她是因為有機耕作的邊緣性格而自覺地投入,卻沒想到短短幾年的光景,農夫市集儼然有成為另一種主流的雄心壯志,已然不想再飄泊,想在農民的身份安定下來的她,不免憂憂地擔心起來。

身為旁觀者的我,則是在百花齊放的多元性中,看見更大的可能性。
現有的農民市集,無論最初是由具有企業背景的人士、回農知青、農業方面的學界、社大與合作社經理人…..所發起、促成,在現有不同的市集成員中,都看到農民所擁有的某種難以言喻自主性與自發性,從他們身上漾出的光采,很難想像竟是長久以來在社會底層被埋沒的農民。

研討會的尾聲,在書寫我的行動方案時,開放空間會議的推動者Gail悄悄來到我身邊,問我在想些什麼,我說,以一個消費者的角色,我願意把2011年訂為「來去踅市集」元年,結合我自己「帶媽媽去旅行」的計畫,每月找一個沒去過的農民市集去參訪與消費,透過facebook或者個人的blog,也可以揪結分散在台灣各地的親友,或是在社區大學裡頭已經有持續學習習慣的人們,大家一起去逛市集;而每參訪一處市集,便書寫一篇文章透過網路流傳分享。

我跟Gail說,這些農夫市集們,在我眼中就像是一個個的Floating Farmer’s school(飄浮農夫學校),過去在任何學習機制裡,為農民開設的課程,都遠遠不及這種基於農民自發性形成的支持與互學機制。

越光米女子在悄然離去前,留下了與我聯繫的方式。

夜裡回到台北家中,拿出越光米仔細端詳封套上的標簽紙,才知女子的名字叫,云起。(註2)

這包小小的越光米,即將隨著我的遠行飄洋過海,去到另一位懂得珍惜的女子手裡。

期許來年,自己能把這些屬於不同產業的農夫們的故事,化為一則則傳奇,散播開來。這是我做為一個與生產者遙遙相望的消費者,些許能夠回饋並對他們致敬的心意。

註1:導演林正盛有部電影叫「月光下,我記得」,拍攝地點在台東都蘭,目前拍電影的日式建築已是著名景點「月光小棧」。在此取其諧音。

註2:云起目前除了每月兩次在宜蘭華德福學校參與大宅院友善市集,也到台北的248農學市集擺攤。她不屬於特別舌燦蓮花的類型,或許是賣米的小農也多,在台北的銷售狀況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歡迎大家多多光顧。

2010/Nov.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