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3個多年前在社區大學選修我「歐巴桑也可以自助旅行」的熟女學生,力邀我一起去看「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觀影前的一次餐敘,學生們念念不忘的就是我當初給她們的一項期中作業:無論如何,得在學期結束前,在台灣自己所住縣市之外的任何地區自助旅行一趟,旅遊型式不拘,唯一的要求便是務必要「獨自一人」,並起碼在外頭「過夜一宿」。
當時有位學生的老公頗不以為然,說你們這是什麼老師啊!怎麼鼓勵學生離家出走!我那位從小到大一直循規蹈矩、出社會後擔任公職也奉公守法的乖乖牌學生,緊緊抓住這個機會,說無論如何非遵從老師指示,定要實踐這個作業不可,不睬老公的碎碎念,執意完成她這趟個人壯遊。幾年過去了,學生們自然也有過一些和家人一起的其它旅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當年那樣的一趟個人小旅行,竟能讓她們回味至今。
之所以會在社區大學開設這樣的課程,原是在從事了幾年的國際志工過程中,三不五時接收到這樣的抱怨:「為什麼總是35歲以下的人才有機會出國當志工?」「是歧視家庭主婦、歐巴桑嗎?」
跟幾位算是較早期在台灣推動短期國際志工的姊妹淘商量之下,覺得或許可以針對我所熟悉的社區大學學員做出新嘗試。過去,我們總是先招募了有意願一起出國服務的成員之後,再一起做行前培訓,藉由在社區大學的授課,我們想嘗試的是,暫不預設在何時、與何人、或者獨自去,就先讓有興趣的人一起來上課,瞭解一下國際志工到底在做些什麼?又應該怎樣做行前的各項準備?
於是,第一次開課,我們幾位有經驗的國際志工,組成一個授課團隊,能夠來的盡量全員到齊,至少每次也都會有兩位教師到場。那學期我們以「愛在加爾各答天空下」為課程名稱,號召有興趣透過國際志工之旅,藉由服務別人,進而更加認清自己的民眾成為共學夥伴。
不出意料地,學員都是女性,有上班族、家庭主婦、退休人員。在授課過程中,我們逐漸發現這樣的事實:好些有自助旅行經驗的人,根本不用上完整學期的課,就可以自己出發了;有些人知道自己短期內,無論財力或時間,根本就出不去,來上課主要是聽聽別人經驗、過過乾癮也好;把不同年齡層、不同旅行資歷與品味的人放在同一個課堂的結果是,年輕的、年長的,有豐富旅行經驗的、跟幾乎不旅行的,很自然地壁壘分明。
學期結束後,我們授課者回到自己的初衷,是想要提供比較經驗不足、勇氣不夠的人,一個勇敢踏出第一步的機會,因此,特意在授課主題上就明確標示出對象,也擔心公益旅行或國際志工陳義過高,讓大家忘之卻步,決定先從自助旅行下手,把公益性質的旅行暗藏其中,於是「歐巴桑也可以自助旅行」便應運而生。
這次招收的學員果然聚焦了(沒有年輕人願意承認自己是歐巴桑吧!?),但人數卻也大幅減少,社區大學義氣相挺,覺得這是門跟公益有關的課,就算血本無歸也要開到底。
終於到了學期末,我詢問學生們,在上過一學期的課程,也做了個人的期中台灣小旅行作業,是不是有任何國外的旅行,正在蘊釀中呢?
一個剛當外婆的阿嬤冷不防地說道:「哎唷,老師啊!阿你就組一團,帶我們一起出國去,不就好了嗎?」我一聽傻了眼,卻見到其他的學員們點頭如搗蒜。
原來,好說歹說,要讓歐巴桑跨出這一步,還真不是普通的困難哪!
如果連台北市、首善之區的歐巴桑,都還有這麼多的顧慮和限制,那我還真不敢期望其它地區的歐巴桑們,能夠多積極勇敢了!
此後,由於出國行程漸多、也漸長,我不想總在學期中老跟學生請假,遂不再做長期開課的打算,只偶爾接受社區大學或NGO單次演講的邀約,聊聊一些國際志工旅行的見聞,然而,對於陪伴母親出國旅行這件事,卻持續了下來,並且還小有心得,每一趟都開啟一個新境界。一些同是國際志工、與母親相處不睦的同好們,在驚嘆我的壯舉之餘,也曾開玩笑地說,乾脆委託我帶她們的媽媽去旅行算了,我總是笑著拒絕。
多年前,我邀請媽媽,要出錢讓她跟著出國當志工,想不到她的回應卻是:「我苦日子過得還不夠嗎?竟然還要自己花錢出國去受罪!」是囉!果然自己出錢當國際志工是違反某些常理的事,我自己做得理所當然,卻忘了可能絕大多數人並不這麼想。
到底,歐巴桑也可以公益旅行、出國當志工嗎?
經過這麼多年,也晉身為歐巴桑的我,當然覺得沒問題,然而,那卻是我從大三時代就開始在台灣當志工、還沒變成歐巴桑就已經理所當然養成的私房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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